“三公子,马上就能到江州了。”下头的人小心翼翼的告诉流年,流年沉吟许久,这才笑道,“江州,南唐的地界了么?”
下头的人点点头,流年却往面前走了一步,扶着栏杆,一副傲然的样子,“将来就会是我宋国的地界!”流年此刻什么都不再想了,整个脑子里头只剩下这一个天下。
娘的舞姿真的很优美,而阿九……怎么摆弄都不是那种感觉,娘手把手的想要让阿九也成为舞中高手,只可惜,阿九平日里和小妖打架什么的倒是拿手,可站在那牡丹台上的时候,居然都动不了分毫。
在南唐,女子可以不识字,但绝对不能不习舞,花蕊夫人虽不是南唐人,也对舞蹈很有见解,南唐与前朝的盛唐风华秉承一脉,必定也要女子能歌善舞。
昔日杨贵妃和唐玄宗谱的《霓裳羽衣曲》,现如今大周后将在战乱之中遗失的《霓裳羽衣曲》重新编排,娘单单的拿出了独舞的不忿,阿九都看不懂,更别说娘口中的什么琵琶琴瑟,阿九更是一窍不通。
娘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还是兢兢业业的希望阿九能够飞舞起来,就如同周宪一样,阿九不知道娘到底要怎么报复那个男子,但也只能照做。
烛光摇曳间,阿九终于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娘恨铁不成钢,拿她没有办法,她便信步而去,往江州夜市而去,忽然看到了前头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樊若水。
阿九对他尤为好奇,自然得紧紧跟随,本以为自己道行没樊若水的高深,必定是要被发现的,却没想到那樊若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后头的阿九。
躲在那槐树下头,能够看到樊若水站在一座府邸之前站定脚步,似乎沉吟了许久,阿九探身望去,樊若水手中不知道幻出了什么物事,散发着一种红色的光芒,他看了许久那偌大的府邸,往一边东南角的偏门掷去,那红色的物事,似乎就在那刹那间将整个宅院都护住,樊若水舒出一口气,便原路返回,阿九站在树上,看着他白衫所过,没了踪影。
阿九这才跃下树来,往那府邸走去,缓缓的走在那门口放着石狮子的宅院,上头的“白府”字样很清晰,江州虽然只是个长江边上的小城,但是贯通贸易,所以江州的大户也不在少数,这白府看来就是其中的一家。
樊若水不知道是对着白府做了什么手脚,那红色的东西一看就是辟邪的东西,阿九跃下墙根,往里头宅院深处走去,白府里头很大,让阿九有一时间的错愕,还以为是回了晋王府邸,忽然在那后院的假山蔓延之处,看到那角落之上流光乍现,阿九顺着那光芒看去,正见那假山之上,是一根枝蔓,上头闪着灵光的,正是夕颜花。
“姐姐救我!”那夕颜花忽然开口说话,让阿九一下子愣住了,步子都开始慌乱,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夕颜花乃是成精的花妖,只是被一道灵光掩映,所以不能成人形。
阿九走上前去,那青苔满地之间,正见到那克制住花妖的灵光正是刚才那樊若水手中的物事,夕颜花的苦苦哀求让阿九开始犹豫不决,樊若水并不是什么邪魔妖灵,那么他想要降服的也必定不是什么好妖,阿九正打算离开,不管那夕颜花妖的事情,却听到后头那哭泣的声音,“姐姐,妖类修行本属不易,这灵符一夜过后,夕颜必将化为齑粉,还望姐姐相救!”
阿九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走过去,便问道:“那男子为何要将你化为齑粉,岂不是你作恶多端?”
那夕颜花声音娇小,再三解释,“夕颜修行数百年,虽得人形,却不敢离开这分毫,如何能够作恶?那男子,夕颜未曾见过,不知是何方神圣!”
阿九与这夕颜花本是同类,虽然不知道樊若水为何要将她置之死地,可是修行不易,夕颜花乃是植物,能修成人形也遭受了许多的苦痛,阿九想想好事不忍,倒不如现将这夕颜花救下,明日去问问樊若水她所犯何罪,若真是十恶不赦,再让其魂飞魄散也不迟呀。
阿九想着走上前去,施法将那上头的灵符驱除,夕颜花的花蔓之处一阵青烟,化为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长相秀丽,双眸之处更是灵动,一看就是个活泼性子,跑了上来,就拉着阿九,“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夕颜必当报答姐姐!”
夕颜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凄清,反而如那银铃般的悦耳,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如此,阿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拘无束的妖类,也就没了敌意,道:“我是阿九,今日相救并不图你的恩德。”
那夕颜花再三叩谢,一定要报答阿九什么,这样的知恩图报,阿九不免奇怪,樊若水为何要将她置之死地呢?阿九也不避讳,径直的问道:“我虽然不知道那樊若水是什么来头,但却也只知道他不是什么邪魔歪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若真的有,现在就跟我说个清楚,明日我好去给你求情。”
夕颜练练摇头,直说自己很乖巧,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反而道:“阿九姐姐一看就是道行高深,夕颜早想在人间历练,不知姐姐能不能带上夕颜呢?”
阿九如今在南唐,不过是为了等宋国统一天下之时,也算是个游山玩水,若是这样,带着一个妹妹,也没什么不妥,阿九虽然是九尾狐,但上次天劫,是女娲娘娘用莲身为她护住了魂魄,这样看来,倒是和夕颜是同宗了。
阿九便笑道:“这样也好,明日你来仙乐坊,我也好将你留下。”若是这大半夜的将夕颜带回去,终究会让人起疑的,阿九考虑的周全,夕颜连点头称是,阿九看着夕颜笑起来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像当初在天山上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自己有一点悲伤的情绪。
江州码头,一艘商船缓缓的停靠在岸边,在这半夜之中,似乎并没有人能偶看见,“三公子,您慢点。”早早下了船的小厮,连忙要搀扶着里头的流年出来。
流年一直是在北方生长,所以并不习惯坐船,好在自己准备的商船比一般的客船要稳妥一些,还不至于让流年太晕船,流年站定脚步,终于下了那个摇摇晃晃的船头。
“三公子,咱们是不是先找个客栈住下来,明日再派人去找樊若水?”开口的是赵匡胤特地派给流年的贴身侍卫,流年看着大家都累了,此刻已经是半夜,找人也不急在一时,便吩咐着招架客栈先安顿下来。
往那白日里最热闹的街市走去,居然还有一家客栈里头还有人还喝酒,流年带着后头的四个随从就走了进去,看着那大堂之中,俨然有个富家公子正在饮酒,眉间之间全然是落寞,一看便是个借酒浇愁的。
“三公子,房间开好了,请三公子去歇息吧。”下头的人连忙要带着流年上楼,流年却将目光一直放在那喝酒的男子身上,他不过是而立之年,长相却比那些弱冠之年的男子要俊俏十分,这样的人中龙凤,怎么会在这客栈里头喝酒喝到半夜呢。
“公子,您还是快别喝了,明日还得去仙乐坊请娘姑娘呢!”忽然,那男子身边的小厮开口,流年就笑出声来,原来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
“你笑什么?”那醉酒的男子显然是听到了流年的嘲笑声,站起身来,指着流年,“你给我过来!”
侍卫们连骂过就要拦阻,流年却摆摆手,“你们好生歇息,明日还得找人。”他的眼神示意他们不必担心,那醉酒的男子不过就是一个书生样貌,又能将他如何。
此人便是李煜,吃了娘的闭门羹,就在这客栈投宿,可想起了今日在仙乐坊的匆匆一睹,似乎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努力的想把眼前的人影抹去,却始终不能消散,借酒浇愁之间,还是她的身影。
流年走了过去,也不拘于礼节,随意的坐在了李煜的对面,“在下不过是在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忽然眼神黯然,想着的却是阿九。
李煜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流年一表人才的,将面前的酒杯递给他,居然有种同病相怜的味道,“兄台莫不是也为情所困?”
流年恍然一笑,似乎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那迷雾之间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却听到李煜说道:“我曾以为只要真心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必定会用同样的深情回报你,却没有想到……”
“都是一场虚妄。”流年接过他的话,一声长叹,“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心爱之人想的是什么。”
李煜嘴角上扬,似乎很认同,但那眉宇之间全然是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