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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田园与朋友(2)

渔民同学是地道的北京城里人,酷爱钓鱼,曾走遍世界去钓鱼,也曾看中过很多水面。后来终于在北京郊区寻觅到一处好地,做起了渔民、农民和餐厅老板。我赶快回访他,渔民同学的湖当真很漂亮。湖的名字叫鹭湖,属于汉石桥湿地公园的一部分,四面大树围起,湖里还有几个小岛。本来,这块地是做个钓鱼俱乐部,因为发现大家都有就餐和休闲需要,很快,渔民同学在湖边用集装箱建了一套非常环保、生态的乡村西餐厅。

每天,餐厅里的桌子上都插着从湖边采来的各种野花野草,就连喝饮料用的吸管,都是用湖里生长的芦苇做成的。在这里钓鱼是不准把鱼拿回去,更不允许吃鱼的。这里是路亚玩法,用不伤鱼的鱼钩,钓到的鱼要重新再放回湖里。餐厅的菜单里也没有任何关于鱼的菜品。

鹭湖边的四季都很美,从此我成了那里的常客。每次,渔民同学都会热情地给我讲鹭湖边上的各种水鸟、鱼。如果没什么客人,夏天可以自己拖着小船在湖上钓鱼,冬天搬着帐篷在湖面支起来冰钓。夏天的湖水墨绿深邃,冬天的冰层在阳光下会有美玉一样的质地……

有饭有理想的厨师们

有饭是一家餐厅,老板包括:小白、kiya和他先生nunu。这三位都是因为我做农场认识的朋友。Kiya 和nunu 是在我做农场的第一年的大年初二来我这参观认识的,一聊就很投缘。那时kiya还在上班。那是一份在别人看来很难得、很不错的工作,但是经过一阵思考,kiya终于顶着父母的强烈反对辞职了。

那天回去之后kiya在网上发文字说“去了跃明的美田农场,在大地一片荒芜的晴朗冬日,看到生机勃勃的蔬菜真是件幸福的事情!风吹着温室的塑料顶棚像海浪般哗哗作响,不时有水滴从屋顶滴答滴答落下来,滋润这些小生命,猫咪一路跟过来,热了就躺在一株蔬菜上。真是令人羡慕的自由啊!”

其实那一天也让我印象深刻。我带着他们来到西红柿地里,kiya忽然指着一个落在地上的西红柿说:“你们看那个西红柿多好看!”我立刻分辨出她的与众不同,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那只是一个西红柿。但是kiya就说她觉得那个西红柿在冬日午后的阳光里诉说着生命的故事……

后来我知道,kiya是学美术的。再后来,我发现我的客户里有一批人是从事美术、音乐、文学创作、影视、舞蹈这样的与艺术有关的行业的。他们对自然、对土地、对植物、对乡村有着不同的视角,对食材的味道也非常敏感。

有一位导演,来到我们地头参观,吃完了我们的西红柿和小甜瓜后赞不绝口。他说市场上卖的西红柿,给人感觉是工业化的、流利的、标准的产品,好看但失掉了很多东西。我们的西红柿则是非常有质感的、毛边儿的,具有手工制作感的,是原始的艺术。

我有一位学美术的朋友,有一次来我地里摘了一个青色的小西红柿。这个西红柿熟了也是绿色的,俗名“贼不偷”。后来我和这位朋友一起待了一整天,我们在周边的村子闲逛。她一直把那个西红柿拿在手里把玩,不断感叹那青色的质地就像上好的玉石一样美。

我还见过一位舞蹈者,想在农村找一个小院子住下来,他说城市太嘈杂、太浮躁。我带他在村里看,他说,他并不想要那种盖得又高又大、装修得锃光瓦亮的新房子。他想找一间有些历史的老屋,最好是木梁木窗的,破旧些没关系,他能把它一点一点打造成真正的房间。

还有一次,冬天,我拎着一盆盆栽芹菜去清华美院看朋友,我知道这盆芹菜对热爱自然美的朋友来说是最好的礼物。芹菜在手提袋里提着,露出几片叶子。电梯里,一位急匆匆从二楼上来的老师盯着我的袋子看了又看,问:“那是一盆芹菜吗?”我说:“是呀!”他非常欣喜地赞扬道:“真好!这是个好主意!”

这些从事艺术的朋友们有共同的特点:有细腻的感知力;状态放松;热爱自然,很会欣赏各种原始素材的美,到了自然环境下生命状态更是很松弛自在!看着他们的样子,我不禁感慨:遇见美好是一种能力,真的!

小白是位美女,也是学设计的。我通过一位校友认识的她,她在新浪微博上有众多粉丝,因为她一直在讲怎么做素食,而且讲得非常好,对各种食材都颇有研究,也出过几本书。喜欢素食,自然就很喜欢蔬菜,于是我们也因此有共同爱好。

Nunu先生是位很优秀的律师,酷爱做饭。每次去到饭馆遇到好吃的菜,他都在琢磨别人是怎么做的。自己在家更是孜孜不倦地做菜、拍照,还上传到做美食的网站上和大家分享。

我认识这三位朋友的时候还没“有饭”,我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认认真真,以追求完美的方式把自己的梦想、理念变为现实。虽然nunu和小白已经是做素食的高手,他们的菜品研发还是扎实准备了大半年;各种原材料的选择也是非常认真,为找一种没有添加剂的配料开车跑到导航都没了信息的地方;新店开张,一点一滴,一心一意,就想做好每一个细节,经常忙碌到深夜……

有梦想的人是幸福的,走在实现梦想路上的人是幸福的。除了激情,这条路上也有困难、有问题,需要坚持,需要努力。这一点,同在路上的人们都懂得。我们在各自的跑道上忙碌,有时候远远望一下对方,就能获得力量。

山野雪人

最后要写的这位朋友是我的大学同门师兄。也要感谢伟大的微博,我们也不知怎的,在我做农场第一年入冬的时候就互相在微博上看到了,而且仔细一看发言,那真是志趣相投,还是校友,于是通过互联网就熟络起来。

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活得很潇洒很惬意。自己有生意,不过完全可以放手。那年冬天他和他爱人一直住在崇礼,天天和一群雪友纵情山野。那时候,我俩总是会有共同看法,聊得很尽兴,他就说:师妹等着,等开春雪化了,我一下山,回北京就去找你!每次听了这句话,都会想起土匪。

那时我的农场刚开第一年,我天天为各种新鲜事忙碌兴奋着,一开春,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有时候,从早到晚接待好几拨客人,饭都吃不上。那天中午,接待完来客,回家吃饭已经很晚了,然后接到一个电话,是东北婶子打来的,说地里有人找我。

我正在琢磨,这是谁啊?我的农场至今都没有围墙没有标志,来的人大都要经过我的指点才能找到。这人既然认识我,怎么来之前也没打电话?这年头,谁来之前不先约一下呢!

我赶紧来到地里,白色越野,一位戴着帽子留着胡子的男人朝我走过来。“你是跃明吧?猜猜我是谁?”我一下还真愣了。“雪化了,我下山来找你!”“哈哈!胡子师兄!你怎么也不打招呼就来了!”

我问他怎么找到我这地方的,他说因为网上有地址,写了在哪个村子。我还拍过小院的照片贴微博上,他跟着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

不期而遇的惊喜,好久没有遇到过了!想起小时候,没有电话,亲戚朋友都是直接就上门来,这样,每次都是惊喜!这一次,我也很惊喜。

后来我知道,胡子就是这样。来去自如。有缘见到就见到,无缘错过也高兴。反正,怎么都好!

他说,人活着,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摆平,把自己的心摆平,世间一切就都好办了。他喜欢过无拘无束、自有自在的日子,他说,世上的事永远要有舍有得,不论舍弃什么,都要获得自由。要想能充分享受自由,应该具备三个条件:有良心的健康、有诚信的学问、有智慧的金钱。

他通过博客给儿子写家书,有一篇讲自力。他说,自力就是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不去指望别人能帮自己,更不要有靠着别人的想法.……人们常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只是做事情的条件。自力不是拒绝外界的帮助,而是你的出发点必须立于自己的根,靠自己的力量,并慢慢积累力量去自理、自立和自强。这时你会发现事情越来越顺,你会发现莫名其妙地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这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人救自救者,天助自助者。胡子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也曾混迹江湖,最后选择清心宁静,纵情山野。

接下来的夏天我到崇礼找他玩,胡子开车带着我在周边满山溜达,去看我想看的农业基地,看他滑雪的山坡,去看草原天路。车开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他忽然指着一处山坡,说他看上了那块地方,很想弄个木屋夏天住在那。我一看,景色倒是很美,就是住着也真够寂寞的。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图景:夜晚的田野里,一间木屋的灯还亮着,主人在里面津津有味读着书。

胡子说,他就喜欢住在山野。每天晚上他都会阅读,在书中和各种人物神交,看到兴致处,拿起书来朗诵一段。后来,他在加拿大的一个小镇上住着,生活主题就是他热爱的滑雪。这次回来,他给我讲他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比如,一位山上老太太,穿着鲜艳的滑雪服,身材修长,体态轻盈,动作矫捷,最初他们都以为是一位年轻美女,最后摘下雪具,一脸皱纹,原来是位老太太。他说希望我们所有人,到老了都能依然活得很美。他喜欢讲那些活得阳光、活得潇洒、活得有趣的人,言语中都是快乐。他也是这样的人。

记得有一次,煮茶闲聊,胡子忽然问我:“你有没有觉得,住在乡野很让人安静?你就觉得自己的心特别静,特别透亮,闭上眼睛一想,就觉得这世界上的事都非常清晰?”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侧目细想。后来,很多身处乡间的寂静之夜,我经常想起胡子这句话。我觉得,我还没到他那身在乡野、心怀世界的境界。

的确,住在乡野,心很安静。另外,对我来说,因为有很多心意相通、心怀理想、有所坚持的朋友,让我觉得自己并不孤独,让我觉得这世界是如此宽广可爱,身形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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