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平早上在办公室门口见到陶醉,倒是吃了一惊。左右平请他进来,陶醉说:“左总,借块宝地,我有要紧的事要和你相商。”
左右平把陶醉请到VIP室,两人闭门密谈。左右平说:“上次两个亿还没有到期,陶董事长要是为难,我即刻还你,这样也省了利息。”
陶醉说:“左总,我陶醉是一诺千金的人,哪有中途变卦的道理?只是上次我们签的合同,你的借款主体是左右天下集团。左右天下集团树大招风,作为借款主体容易引起别人议论。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公司国有股挂牌转让,审计的、评估的都在此,借款的理由不太好说。想要计提个坏账,把净资产做下来,那些会计师也不同意,谁让左右天下集团实力雄厚呢?愁死了!跟你商量一下,我们更改一下借款主体。我知道你们民营企业,那下面都是分公司、子公司众多,纷繁复杂,让人眼花缭乱,那是故意不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我就喜欢你们这样。今儿个你就从那错综复杂的公司里,找一个注册资本小、有贸易背景的,就用它来做我们之间的借款主体,你看好不好?我们再补充一个贸易合作合同,这样完善一下,我们之间的资金往来,我就能跟任何人说得清楚,也不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左右平问:“那左右大厦的抵押合同呢?”
陶醉说:“抵押合同不变,只是同样跟着主合同借款主体的变化而变化。”
左右平沉思后说:“这样吧,具体细节当初并不是我操办的,此事我找成本询问一下,再回复你。”陶醉听左右平的话音应该是同意了,便起身告辞。
陶醉急急忙忙地回到公司,召集开会。陶、孔、尚、师、宫、司按次序坐稳了。陶醉说:“审计、评估的人在公司已有时日,我们到现在,原则还没有确定下来,让人家如何审计?又让人家如何评估?拖终究不是个办法,看你们这些人这些天,个个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也不容易。愁死了!”
陶醉喝口水,接着说:“我也知道,你们这几天往市里的衙门也没少跑,但估计有人理的地方也不多。不但没人理,真要是陶瓷集团被别人收购了,以后那些衙门,只怕我们这些人去,连门也摸不着了。告诉你们吧,从来也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能靠什么神仙皇帝,谁也救不了我们,我们自己的命运只有我们自己掌握。现在运作到这种程度,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市政府要把我们当粪土卖了,看不上我们,我们也没必要死缠着他们不放,强扭的瓜不甜呀。办法只有一个,我们自己把高河陶瓷买下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我们听毛主席的话,总行吧?!”
其他人一阵骚动,除了尚巧英没有听明白,其他都心生感激:别看陶醉成天醉生梦死的,没想到临退了还这么清醒,这一步却是救人出水火的高招。
陶醉见其他成员这时才知道他的雄才大略,心中冷笑,口里却说:“为了给兄弟们谋个好的前程,这些日子没把我累死,总算找到一两家投资公司。他们看中我在陶瓷行业的丰富经验,知道把宝押在我身上不会有错。但我说,‘我有前提,虽然我欢迎你们来投资,但你们必须接受我们所有的领导成员。如果你们不接受,那我宁可不要你们的投资,那些国有股他们想转给谁就转给谁,我反正快退休了,不行了就扔下不管,各自散去。’——愁死了!”
陶醉又喝一口水,故意停顿半天方才说:“经不住我的再三坚持,那个像天使一样的投资人总算勉强同意了,只在股权比例上有所要求。我想,股权比例的问题那是小问题,把管理层收购的原则定下来才是大事,你们说是不是?我看这些事情总算有些眉目了,才敢跟你们开会商量。”
司马心拍案叫绝,说:“董事长,你登高一呼,我们跟着你干。股权自然你最多,我们跟着划水就满足了。这几天没把我愁死,还是你高明,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孔清也拨云见日地高兴,说:“真是天大的好事。前些日子我拼命地让审计师和评估师把资产与效益往上做,好让我们的政绩出彩一些,也让那些来收购的人知难而退。现在既然是管理层收购,那我要找他们重新定调了。”
陶醉说:“孔总啊,我之所以急,就是急的这个。我不想让你们摸不清底牌就瞎咋呼,搞错了方向,反倒好心办坏事,把事情弄得不好收拾。散会后,你即刻就去给他们把原则讲清楚。评估嘛,一定要谨小慎微,哪能那么冒冒失失的鲁莽?你放心,他们这些搞评估的都是属弹簧的,能屈能伸,高低自便。晚上招待要尽心,每餐都把他们撑得酒足饭饱的,再带他们去夜总会,别说他们会计师不会唱歌,夜总会夜总会嘛,每夜都去,总能学会。”
尚巧英困惑地说:“你们讲的管理层收购是不是要我们出钱?我家老公是进钱容易,出钱难。你们愿意出,你们自个儿出,不要把我拖泥带水地带上。”
陶醉冷笑着说:“尚总,你不愿意出钱,那把出钱的义务转让给我,我替你出。”
师沙露捅了一下尚巧英,说:“你可真糊涂。现在只有我们这几个领导才有权利出这钱,那下面的中层干部、员工哪个不想?哪里又想得到?你却说不出钱。”
尚巧英不屑地说:“出那钱做什么?再说了,就凭我们几个人就能把陶瓷集团买下来?我别的不清楚,这陶瓷集团我可是太清楚了。我们几个人把全部家当都押进去,莫说买陶瓷集团了,我看都不一定能买到陶瓷集团的一个青花瓶,你们信还是不信?”
宫伟说:“尚总,你呢,反正也想不明白,也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就跟着我们,我们怎样你就怎样,总不会让你吃亏,我们吃蜜。刚才董事长说的话你可是一点也没听明白。不用我们太出钱,有投资机构帮我们垫钱——过桥资金!还有那些去夜总会的会计师辅助我们。这种把戏高河已有好几起了,我懂得不多,但看得多。”
陶醉却说:“好了,这事也不可勉强,毕竟多少要出银子的,是要把身家性命全都搭进去的。如果大家没有意见,我们就这么定了,只是这件事暂时还是要保密,不要传出去,一传出去,怕有许多人来和我们竞争。一有竞争,我们怎么做这件事呢?成本一高,再好的战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尚巧英这时却似有醒悟:“哦?还怕有人来竞争?那估计是个好东西。董事长,你别忽悠我,我也要出钱的。”说得其他人均含笑了,只有陶醉板着脸,摔门出去了。
陶醉原是天天要醉的,这一次又破例没醉,下班就直接和花枝俏一起坐车回家了。花枝俏喜滋滋地说:“老陶老了老了,却倒是像换了一个人,也不混喝酒了,夜里梦中想的都是公司的事,梦话也离不开那坛坛罐罐的。”
陶醉说:“我们一辈子了,你还不了解我?我和陶瓷集团那是一生的缘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何时也不曾改过的。”
吃晚饭时,陶醉见花媛又不在,便不太高兴。花枝俏解释说:“她这几天陪慕容若水了,你急个什么劲?”
陶醉横着眼说:“只怕以后你我死了,她也不会如此伤心。”
花枝俏说:“这一次可是你冤枉她了。你不是看得起慕容英俊,让花媛天天去的吗?现在倒不乐意了。”
陶花钱却无事生非地插嘴说:“只怕您家女儿是喜欢若水比喜欢英俊更多一些。”
陶醉说:“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管你妹妹,你也不配。我房里有一个瓷瓶,你明天找贾兮兮,让她转交给贾副市长,贾子集的事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虽然以后还说不定谁小气谁,但花媛把人家公子晾一边,我总得向贾副市长表示一下歉意才算礼貌。”
赵柳钱惊恐万状地说:“爸,您这不是把花钱这个小狗往粪坑里推吗?那贾兮兮是花钱的同学,两人上高中时就不清不楚的,您还让他去找她?”
陶醉生气地说:“什么叫‘小狗往粪坑里推’?这是什么话?谁是小狗?哪个又是‘粪坑’?他是你老公,是你男人,是高河市国资委产权处的处长咧,也是国家的栋梁,哪有这么把处长不当干部的?”
赵柳钱顶嘴说:“我怎么听说他是副处长?”
陶醉脸上挂不住了:“副处长怎么了呢?副处长也是处长。啰唆一长串做什么?”
赵柳钱还要说,陶醉打断,破口骂她说:“你这是什么个家教?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下次,亲家母来我们家拎铁观音的时候,我倒要好好请教请教她老人家咧!”
赵柳钱仿佛被点了死穴,气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低头不语了。
一家人话不投机,早早散了。睡觉时,花枝俏推了推陶醉,说:“你这老家伙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平时对儿媳妇好,好得让人怀疑你想扒灰,今天怎么突然就发飙了呢?”
陶醉说:“你这混账老婆,你讲的是什么话?那新婚的儿媳妇进门总要疼几天的,扯什么‘扒灰’上面去了?但如今他们俩结婚有些年头了,连个动静都没有,还骄傲得不成体统,你说怎么能不叫我生气?愁死了!我偏要花钱去会会那贾兮兮,让柳钱吃一满瓶醋,让她有危机感才算达到我的目的。儿媳妇有了危机感,才会想着办法勾引你家儿子,否则,她的心思没有一天不在她娘家的,哪里又把延续陶家香火的事放在心上?”
花枝俏犹豫不决地说:“花钱的花心你也是知道的,万一有个出格的事,那可怎么办?”
陶醉摆手说:“那赵柳钱要是没本事生儿子,花钱在外面弄一个也是应该的。难道还让我们陶家断了香火不成?我们这样的人家,如果断了香火,那这钱挣得又有什么趣儿!我这些天忙的事又有什么动力?”
花枝俏说:“那也不能和贾兮兮扯不清,她是个什么背景?那贾家、尚家,哪一家我们也惹不起!”
陶醉冷笑道:“世事如棋,说了你也不懂。这年头管他什么公子王侯,还不都是个‘钱’字?我陶醉今生也不会是个没钱的人。谁又真的怕了谁不成?”
两个人正说着,却听到下面客厅里陶花钱和赵柳钱两人撕扯起来,赵柳钱跳起来说:“有什么了不起的?那样糟蹋人。骂我也就得了,还骂我的家人。我妈一年到头,亲自出马也就拎过几次茶叶,她老人家也再不好意思来拎别的,其他有什么还不都是我送过去的?何苦那样数落?”
见陶花钱听后开始冷笑,赵柳钱更加破口大骂:“你们陶家是有些茶叶,可那茶叶是你陶花钱种的,还是你家陶花钱生的?不都是别人送上门的吗?别人送的东西,你们陶家能要,我们赵家也能要,凭什么只让你陶家独吞?真要把老娘我惹急了眼,我一封信举报到纪委,索性我们大家都不喝那些个毒草!”
陶醉听了便要冲出去,被花枝俏死死拉住。外面闹了半个多时辰,小夫妻俩方才安静下来。老夫妻俩回到床上,唉声叹气,愁闷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