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媛从公安局出来后,经媒体那么一炒作,竟比历任“高河小姐”名气提高了好几倍。一时间,找“冷瓷”做广告的、拍电影的、出唱片的,纷至沓来,络绎不绝。喜得陶醉与妻子花枝俏说,丫头这次人撞得还算有水平,只是叫她以后开车一定要小心些,不要把自己撞伤。
虽然人气就是财气,但陶花媛一丝赚钱的心都没有,只惦记着与慕容若水约会,两个人自选美赛后一个照面也没打过。慕容若水在设计院工作,时间宽紧没有规律可言,恰好这几天慕容若水在省设计院上培训课程。倒是慕容若水她哥哥慕容英俊,听到陶花媛的声音来,听不到陶花媛的声音也来,人前人后地忙活。
那天,陶花媛在洪宪路“蓝湾”咖啡厅喝茶,慕容英俊捧了一大本厚册子过来,将陶花媛吓了一跳。慕容英俊毛遂自荐说:“我本是律师科班出身,凡是大腕、凡是明星,都是绯闻多、官司多、干爹多、私生子多。花媛,你找我做经纪人,还省了好些律师费呢。”
陶花媛冷语道:“你不要再这两个‘凡是’了,我干脆利落地嫁给你,连经纪费也不用付了,岂不更好?”
慕容英俊讪笑着说:“真是明白人,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和我妹妹那样要好的朋友,嫁给我当然不错,千年以来的姑嫂之争还会化干戈为玉帛。”
陶花媛耻笑说:“我看你是江湖太浅!本人又不怕谁,难道要为了得一小姑子而委身下嫁给你这么一个江湖郎中?”
慕容英俊一脸无趣,只好自嘲说:“你嫁谁是以后的事,眼前最紧急的是你要趁热打铁,把人气维持稳定。是的,维稳最重要,稳定压倒一切!”
慕容英俊翻开那册子,对照着说:“第一,我要帮你建个微博,好让粉丝们在凄风苦雨中有栖息之地;第二,签约公司是选华美还是选风尚,等我详细了解,尽职调查后再定;第三,有人在网上说,这次选美你爸爸出了支票,你一定要站出来澄清,哪怕越描越黑也没关系,人气反而会进一步提升,但就是不能像你这样‘浊者自浊’地不吭一声,那最傻了;第四,大凡女明星都有一个像我这样优秀卓越的绯闻男友,你暂时不想嫁我也没关系,但不要像刚才那样说得难听,表态时要在两可之间,让人家老想着你的情事,这样人气才能越烧越旺;第五,以后你的手机基本可以不用了,所有的电话都由我转接,你的行程均由我安排,保证又妥帖、又安全、又经济。”
陶花媛听了慕容英俊不着边际的话,愤愤地说:“谢你了,难得你这样处心积虑地计划了一本书。再次声明,本人一不拍广告,二不拍电影,三不出唱片,更不要什么狗屁经纪人!‘冷瓷’不玩这个,行吗?谁也别想到这儿来潜规则我。”
陶花媛说完摔杯子出去了,把慕容英俊扔在咖啡厅的人堆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陶花媛离开咖啡厅,在桃叶渡街边散漫地走着,不期遇到了尚可。二人在选美比赛中相识相熟,又因撞车的事结交结缘,见面时倒十分亲热。
尚可笑说:“冷姐姐,这个时候你不惦记着去接广告,却在马路边上闲逛什么?”
陶花媛说:“你不用接广告,何苦我要?我知道你家有许多钱,但我爸爸多卖几个瓷罐也什么都在里边了。”
尚可俏皮地说:“那倒也是,你要是无事可做,我推荐你去一个地方。”
见陶花媛追问,尚可才说:“去高大读研。”
陶花媛推却摆手地说:“别了,我听到读书就头疼,好不容易本科的本子才混出来,何苦还要去受那个活罪,不干那事。”
尚可笑说:“你是个‘冷瓷’,真的冷冻在家,外面的事一点不知?哪有读研还苦读书的?无非是往脸上贴金,混文凭,再认识几个人而已。你‘冷瓷’要去念书,那是给高河大学做免费广告,人家学费也不会收你——我的学费就免了。一切你大可放心,入学考试也没有,毕业论文就在网上下一篇,你只管跟着我来。”
陶花媛逼问道:“入学考试是没有了,那毕业考试呢?还有就是,到底要去搞个什么专业才好?”
尚可轻拍一下花媛的手,说:“你不是‘冷瓷’,是个‘呆瓷’。那学校收了学费,只差要撵我们快走,还有考试不让过的,留在学校让我们占新生的位子。至于专业,我早已想好,高河大学的风水学是个新课程,又时尚,又实用。”
陶花媛站住问:“风水?好像有些意思。教风水的是老法师吗?”
尚可笑着说:“反正都是些玄妙的东西,法师不法师的不知道,估计要请个把法师过来以壮门面。”
陶花媛又问还有谁去,尚可知道陶花媛喜欢美女的心思比喜欢俊男的心思更甚几分,便投其所好说:“你放心,都是像你我一样二十出头的美女坯子,你要是参加,我铁定慕容若水也会来。她是搞建筑的,更要了解一些风水学问。我们姐妹在一起,岂不热闹非凡?”
陶花媛听了十分受用,跟着尚可去报了名,不但陶花媛报了,尚可报了,两人也帮慕容若水报了。
开学第一天,学院里请风水权威谷安之过来上第一堂课,以示隆重庄严。谷安之坐下后,第一要务是点名。
谷安之翻开花名册,用尖细的嗓子叫道:“下不行!”半天没有应声,学生们东张西望,不知道是点谁的卯。谷安之自作聪明地哈哈大笑:“‘下不行’不就是‘上可’吗?——尚可到了吗?”
尚可在底下羞得满面红云,陶花媛反倒乐了:“这老头猛一听有些意思,不犯邪。”
接下来的时间里,谷安之一边点名,一边给同学们起外号,课堂上气氛热烈,同学们顿时对风水专业生了无穷的好感。
谷安之点到“可耕田”时,陶花媛早有准备,站起来答应。谷安之有遇千古知音的高兴:“可喜可贺,毛主席的诗‘桃花源里可耕田’还没有生疏,真是可造之材,可耕之田啊!”谷安之仔细看了一眼陶花媛:冰清玉洁、寒气逼人,更是心花怒放。
谷安之又叫:“三千!”众人哄堂大笑。谷安之本想卖弄玄机,见大家先笑得明白,自己倒难得糊涂了。
下面有嘴快的说:“上周选美大赛,时尚界早就赐名她‘三千’了!慕容若水,你还坐着呢?”慕容若水羞赧一笑,抬了抬屁股,算作受领。
谷安之恍然大悟,见慕容若水果然生得古色古香、俊美俏丽,比那林黛玉不差分毫,心中暗叹:“这样的弱水,不要一瓢,半瓢老夫就应知足矣”。
谷安之顺势说:“这些都是我研究风水而生出来的先知先觉的本事,还是先不要混说了,以免把天机都泄露殆尽。”
尔后,谷安之无心继续消遣,只将姚柳青、张桃红等老实点毕,便言归正传,高谈阔论其研究风水的心得。
谷安之拍着桌子说:“谈到风水,那真是一言难尽。人家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灵、五德、六读书’,可见风水在人的一生中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我告诉你们,三十年前,我也是一青年才俊,是正宗的‘三清生’。什么是‘三清生’?就是本科、硕士、博士全在清华大学念的。因为那个时代的大背景,误入风水,没有及时悬崖勒马——既来之,则安之,我为了坚定我学风水的信心,索性改名叫‘安之’。我研究风水,到今天少说也已研究了大半生了。虽说我的相貌属于不高大的英俊,但要做到著作等身,终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我们的风水学在中国、在世界也是个冷门,想抄引一下先贤的文章比登天还难呢。‘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啊,一点也不假。可以这么说吧,风水是我们中华五千年灿烂文化的一枝奇葩,核心内容是对环境进行选择和处理,其范围包含住宅、宫室、寺观、陵墓、村落、城市诸多方面。我国清朝时期著名的堪舆大师,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风水大师,就在隔壁,是桐城市人,名清鹗。他道光丁未年于京师遇李振宇,执弟子礼,得玄空真传,那可是不得了的一个人。说到当代的风水大师,除了南京的云隐大师,就是本人谷安之老师了。云隐大师毕竟是出家之人,学问限于理论。你们均是有福,各位无论现在哪儿发迹、发展,位列总监也好,位尊总裁也罢,幸好你们今天入了这门学。——听了这节课后,你们就有资格在各自的名片上加上谷安之弟子这个行头,到哪儿都不怕别人不另眼相看。”
谷安之见下面渴望知识的耳朵聆听得吃力,善解人意地将嗓门提高说:“风水学博大精深,硕士阶段我只教你们实用战法,理论要留到博士后再研究。——且说当今的风水之学,那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我问你们,现在最火红的产业是什么?房地产!但是,做房地产如果不懂风水,那岂不是祸国殃民?不但害了社会,自己发财也少一个天大的手段。当然了,这种独孤求败的手艺需要你们天天来点卯,不能像学其他专业那样漫不经心。”
谷安之老师洋洋洒洒,将风水的概念讲得透彻、精彩,临下课时,又拍案而起,更加语出惊人:“今天讲得兴起,有个秘密跟弟子们说说倒也无妨。别看如今的房地产甚是火热,但要知道,房地产行业的发展方向,随着国家的宏观调控,变化就在今朝!”谷安之停了一下,将桌子一拍,“弟子们听清!要想在房地产界先人一步、胜人一筹,须得有蓝海战略,不能在红海里乱转!哪儿有蓝海?既不是经济适用房,也不是独立别墅,更不是那商业地产。整个阳宅快呈过眼烟云了,那商业地产更是埋葬亿万富翁的坟墓。只有那阴宅,还是一块未开发的商域。无论有钱的还是有权的,都来投资墓园吧,我相信,试看将来的环球,必然是墓地的世界!这就是研究风水的好处,能够把房地产市场往前看三五年,但多收可就不止三五斗了——就这一节课,我告诉你们,莫说你们二三十万的学杂费,就是一生的开销也全在这儿有出处了。”
说完谷先生揉了揉拍得生痛的手,意扬长而去,好让那些学子们目瞪口呆地敬佩。谷先生突然想起一件事,只好回头说:“那个叫‘三千’的,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