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类似于批发市场的存在,卖的全是布料。店面不少,但是没有柜台也没有展架,一走进去就感觉到闷热之气扑面而来,简直比外面的骄阳天还要让人难受。人虽不多,但是还是有隐隐的汗臭味儿飘至鼻尖。
贺易庭虽然是个土著,但是他发誓,在S市生活的这五年时间里,他从来没来过这地儿。“小雾你来这儿干什么呀?买布?”
“嗯。”钱雾的回答永远这么的具有标志性,然后率先选了一家较大,乍一看里面杂乱无章的店面,三面墙上、三大排的架子上通通挂满了长幅的布料,各种棉、麻、涤纶、雪纺的都有,色彩也很齐全。老板娘正在角落里清点着什么,见有人进来了忙迎过来,一看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小姑娘,态度也没有变的冷淡,擦了把脸上快要连成线的汗珠子,一边道:“是纺织学院的吧?今天刚新货摆上去,颜色也齐全,自己先看一看啊!”
钱雾眨了眨眼,纺织学院?那就是吧……贺易庭则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钱雾:“你看一看?”
这么个态度就更是让老板娘确认了他们纺织学院服装设计系学生的身份,热情地问:“你们是大几呀?”
钱雾眼睛也不眨得道:“大一。”
老板娘“噢”了一声,便唾沫横飞地开始推销:“升大二那批是吧,你们这次期末不是要设计一个婚纱展吗?我这儿都快要供不应求了!这次又新进了许多网纱、蕾丝、婚纱缎、厚缎……姑娘你还缺一些什么?”一边说一边朝她挤了挤眼睛,“多买一些回去以后结婚了穿自己设计的,多好啊!”
感觉到暧昧的目光在自己跟小雾的身上绕了一圈,贺易庭轻轻咳了咳,可能是这里头太闷热又没空调的缘故,脸颊温度颇高。倒是钱雾这个厚脸皮的并不以为忤,静静地听店主介绍完,然后很淡定地道:“我的期末设计已经做好了,这次是想买一些其他的,做……设计一些夏天的裙装。”真以为她坐公交的时间都是在发呆的吗?上次在古玩市场可谓是见过一回奸商了,这次自然是得心中打一打腹稿,不然五百块钱一个屁都买不回去。这会儿说起谎话来就跟真的似的,老板娘也不怀疑,显然是这种情况见多了,还说:“那好的么,你是要怎么样的面料?我这里颜色、种类都齐全的很。像这种亚麻料子啊,我这儿就有四个色儿……”
“那这个怎么卖?”
“咔?哦,薄牛仔啊,这个就贵了,按照码数来卖的,十九块一码,姑娘你要的话给你便宜五毛钱。”
“这个呢?”
“碎花棉布的很舒服的,这个比较实惠,看你们也是老客了,本来7块一米的,算你六块吧。对了,今年的软雪纺要不也看一看?小姑娘穿了最好看了,尤其是黑白两色,一米只要十四块……”
钱雾开始在脑中迅速的换算,她知道肯定还有还价的余地,便指了几样方才看中的,又报了自己要的数字、颜色,不过最后说:“那这半尺牛仔布就当作添头吧?”
“这……”老板娘不太情愿,半尺也能卖好几块呢,不过又听这姑娘道:“可以的话给我抱起来,不行的话就算了。贺易庭,咱们走吧。”
贺易庭表示没有意见,他刚才倒是想插嘴来着,奈何老女人口若悬河地推销自家产品,小女人根本就无视他,他就只好在原地干着急当透明人了,这会儿总算是忍不住了,悄声在钱雾耳边道:“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别跟我说你要自己做衣服自己穿啊!”他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买点儿碎布玩玩儿,顺便给小狗、小公仔等玩具做衣服的来着,可是越听越不对劲儿,买这么多,分明就是自己做裁缝的前奏啊!
现在还有哪个女孩子会做这些活计啊?不过贺易庭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这一点,他第一个冒进脑海的想法是:你这没良心的没事做都能冷我十来天,有事做了我是不是两个月见不到你了?
钱雾看了他一眼:“对呀。”
贺易庭只觉得头顶雷声滚滚,那边老板娘已经不情不愿地答应把半尺牛仔布当做添头了,并且将总价按在了计算机上给钱雾看。
四百块钱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很多,像雪纺布,十米加起来都没有一斤,捆好之后弄个大黑袋子一装就可以了,贺易庭虽然不太高兴,一边抱怨着:“你可不能没有良心,再不理我没准下次你再打电话来就找不到我了。”等等,一边从她的手中硬是接过了黑袋子,只觉得手下一沉,眼角瞄了她一眼,做出“这东西对我来说很轻松”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往市场外面走。他问:“干嘛要自己做?浪费时间!”这是他最不爽的地方了,时间呢!约会都木有时间啦!
“便宜。”
或许是天气太热,人有些中暑的迹象了,贺易庭闻言不由得怔了怔,心头忽的就是一热,莫名其妙的情感充斥在他的心间,有一股冲动涌上脑海,冲击的他眼睛有些发烫。望着她精巧的脸颊上如同星星般的眸子,里面没有自卑、不满、懦弱,有的是他不论见多少次,都会怦然心动的坚韧、坦然、自信。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以后等我挣了钱,都给你用。”
钱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闻言“嗯?”了一声,道:“那你用什么?啃老啊?”想到这货可能会是个不愿意对父母尽赡养之责还要吸父母的血的人,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他,谁知还没开口呢,贺易庭就嬉皮笑脸地在她的脸颊上啃了一口:“啃你啊!”
“……”
看着被调戏的某人淡定的脸上浮起的红晕,贺易庭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又欲要出其不意地攻击她,奈何这次她已经有了准备,只听“pia”的一声,俊脸被拍开,“找死!”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贺某人跟在后面装可怜耍宝。
“你欠揍!”钱某人摸了摸脸上****的口水印子,面色沉沉,不知心中做何想法,总之,贺易庭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问:“现在去哪儿?”
“嗷!你干嘛?”贺易庭没料到前头那人会忽然停住脚步,正拔腿狂追呢,一个没看清,就这么撞上了,不过好在他个子比钱雾要高上一个半头,这么直愣愣的冲上前去也只是从后面将她整个儿嵌进了自己的怀里面,再加上手上约有十来斤重的东西,惯性使然,拿袋子的那只手一收,就环住了她的腰身……真细啊,虽然心间荡悠悠的,但是他并没有忽略怀中女朋友几乎可以用“阴沉”二字来形容的面色。“你怎么了?”
钱雾咬着唇,半天没有言语,眼里先是迷茫,再是懊恼,再是不知所措,林林总总的情绪,复杂地很,贺易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急的满头大汗,看她面色通红,神色凄楚,还以为是中暑了或者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连忙将她拉至树荫底下,一边懊悔自己出门不带把太阳伞,一边伸手探她的额头。
“我……”
“嗯?”他在等她的下文。
“我好像是来月经了。”
“咔?砰!”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是带着结巴地道,“那那,那怎么办?”看了看她,两手空空,短袖长裤,手边连个手提袋儿都没有,为毛有种女朋友比他还要潇洒的赶脚?!
钱雾到底做过一派之长老,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极有气势地伸手往前一指,道:“去买卫生巾。”但是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了,辟谷之后经血便可自控,她都已经好几百年木有来姨妈了,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却是整整来了十二个月的姨妈,月月造访一次从不间断。简直可恶!
“哦。”这个他木有意见,不过……将女朋友的手指指向往左调了九十度,“超市在那儿。”
世纪联华超市二楼,女性卫生用品专区。自电梯口出来左转,一整面墙的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全是姨妈巾,但是此时站在这儿的却不是需要它的钱雾,而是某位穿的很清爽、长的也很帅,手上却提了个黑漆漆的塑料大袋子的男士,他有些无奈地往不远处拐角处正低着头看自己鞋尖的钱雾,后者压根儿连个眼风儿都木有给他。
贺易庭欲哭无泪,只能安慰自己,怎么没见小雾让别人去买,她肯定是把我当成最亲近的人了。脑补帝总是比正常人要更强大一些,很快便就勾起了嘴角。
再霸道的人碰到的也是有克星的,一物降一物,果真没错!
怨不得地球人都说,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不大爽快的,包括心理和生理。她现在只要一想起自己未来的数十年里恐怕都无法筑基就难受,因为那就意味着无法辟谷,意味着经血不能自控,意味着自己每个月要流血……想想就抓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