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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再忆往年事(1)

想不到,青枝竟然是县府千金。

她声音又转悲声:“那年,我也不过八岁,与娘分开,被卖到了妓寨,只因我年纪尚小,客人对我不甚兴趣,只做些低下的工作。可怜我娘……”梗咽在喉,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我极是难过,不住低声安慰,过了许久,她才渐渐的收了哭声:“娘后来不堪其辱,自尽而亡。我在那妓寨中呆到了十二岁,眼见着就又接客。所幸我遇上了他。”

声音低婉,神情温柔:“我前世的冤家呀……是他将我赎了去,救出了这火海,教我认字画画儿。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他锦衣玉食,身边又素来红颜纷绕,那会儿我就盼着望着,自己早日长大,可以象桃儿姐、碧晴姐她们那样侍侯着他、他能抱她们那样抱着我……

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每月都能见着他几次,他待我与府内其他人不同,处处为我所好,每次回来总带了礼物给我,府里的姐姐们都羡慕着,说也就我一人得他这般厚爱。因为知道他好饕,我又刻下苦功,向府里的大厨们请教学习,为的就是,可以搏他一记赞许。娘娘……我瞧着太子殿那般待你,好生羡慕,心里无时不刻的想着,他若是还在,我也能如你一般的幸福。”

她转过身去,望着头顶高高悬挂着的那一幅小窗,一方苍白的阳光正淡淡的投下,照着她纤弱的身子:“我十五岁那年,他问我,可愿为自己的爹娘报仇,我自然是愿意的,我无时不刻的恨着,却又无能为力,我这样一个纤小无力的女子,能做得了什么呢?他又问,若要报仇便要吃苦委屈,你能忍吗?我能忍吗?呵呵……我自然能忍,为我爹为我可怜的娘还有我可爱的弟弟,我一切都能忍。然后我便知道了,他原来也是身受大周的皇恩,从此一家血肉分离,他无时不刻的想着要报仇,要报仇。君王无道,便让有道之人取而代之吧。他又说,他现在的一切,都离不开他的大恩人,而这个恩人才是真正的明主贤君,仪威天下。

他非常崇敬这个恩人,虽然他没提到过他的名号,可每每与我一起,说起他的英睿明智,如何胆识过人,如何明察细毫……我从没见过他这般对谁崇服贴地,唯对这个人死心踏地的跟从。

我后来,后来便与他在一起了。那是我最快乐最快乐的时光,娘娘,我有时见太子殿下拿起你的手,在掌心上亲吻,我便想起了他,他以前也常常这般待我,象个快乐的孩子。唉,他比我年长近十岁呢,有时,却比那顽童还不如。”

青枝嘴角扬起笑意,脸带温柔,静静的不再发一声,似是正沉于往事。我不忍扰她回忆,身侧的小婢女却是听得入了神,下意识的问:“后来呢?”

青枝笑容渐敛,沉默片刻,这才接着说:“后来,他在大周内因事败迹,连夜携着我逃离到了南齐,在南齐不久,便又授命到骁努。

这一次,他要与我乔装父女,编排了一套可怜身世,投入了大富人家为奴。想着他曾经千金挥撒,金衣怒马何等风流倜傥,却愿意为他的恩公,献身异邦为奴。千转百历,又想尽办法,甚至不惜千金,就是想要让我进入太子府。

娘娘,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阿,我心甘情愿的,愿意。可是,越在娘娘身边待得久,我便越是矛盾。你宽厚体良,从不拿我当下人看待,青枝今生何幸之,得了你和他的厚爱。

他一再的嘱咐,务必要将您好生的侍侯,若是能将你带到南齐,他的恩人必是相当喜欢,他这般处处的为着恩人所想,我心虽是不乐,却愿意为他建起奇功,盼得他的恩人对他更加倚重。

娘娘,你上一次被持劫,正是我们从中协作,配合了那些人得了手。我不知道,他的恩公为何对你这般耿耿在意,执着不放,又要求不得伤你半毫,完身带走。我当时想着,既然恩人并无伤你之心,倒也无妨,于是暗中指引作记号,才让他们顺利的将你劫走。

事败后,我相公便连夜逃走,待后来……待后来,便听闻他失足坠入暴河,不知生死……唉,我,好生牵挂……”

我喃嗫着不知该要对她说什么,青枝转过身子,对着我盈盈一拜:“这段日子,听得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说娘娘你无所出入,怕是要被太子冷落,又听闻朝中百官进言,欲寄立新妃。青枝,青枝心中焦灼如焚,这一切,都是我所经处,累你所至呀。所以,当樱华发现了我后,我便不想再作一点隐瞒,命已是至此,该当认罪。”

我辗转翻侧,难以入眠。窗外一轮明月如盘,盈盈银华,灿灿华辉。

想起青枝被处死前那天,她退下一只玉蜀递交给我:“娘娘,若是有幸他还活着,请将这只玉蜀交还于他,就说青枝终其一生,最快乐的事便是与他相识,与他一起的日子。”说罢转过身子,不再理会众人,嘴里低低的哼着一曲小调:“倚竹长盼良人归,春花满襟,尤记当日你情我浓……”

我作了不懈的努力,总算让乌蒙勉强同意以赐毒酒换了千刀割,让青枝平静的走了。

心情极是灰暗低落,这几天脑海里反复盘绕着青枝的那首小曲,优美轻快,又无比忧伤。

横竖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思绪起伏纷杂。

萧恒不能接受我已成乌蒙妻子的事实,安排青枝暗中下药,好让我不能怀上乌蒙的孩子,不知他这算是心生不愤还是心有不甘?

我的初恋,两人并没人说分手,却以痛为败终,最后是我背弃了这份感情移情别恋,也许命中注定我们是红尘中两条相遇的直线,只得一个交叉点,然后各自以不同方向伸延了路,因此越走越远了。只是以他这般优秀骄傲,又怎么会放不下呢?身边红颜纷纷,百花争艳,他必定是将会忘了我的。

但想起与之前种种,我便忍不住暗自落泪,这短短的几年里,怕是我有生来最多经历险难的了。不知日后还将会怎么样?万一哪天老去,还能再回到现代吗?还有奶奶,白花苍苍的于路边倚树长盼……我都不忍心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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