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亘古明月
古天元继续道：“过了几年吧，我和古家几个哥哥一直是家族族比中的前几名。大概我二十三，我到了化气中期。一般而言，家族都会把年轻弟子送出去接受江湖的洗礼。只有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江湖人才能活的长久。”
“由于这种关系，大部分的子弟都会选择杀人任务。当然，不是所以任务都接，而是有规定的。非恶人、贪官不杀。凡是接的任务都首先经调查后才接下。在我接的第一个任务的晚上，月色好像今夜，落地的银沙把树林铺就的迷幻多彩。她从月中走来，一袭红裙，长发飘飘，肌肤若雪。当真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古月的眼听到她的时候微微波动了一下。他知道她是谁，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一面。
“你知道她看见我的呆傻的样子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古天元笑的很开心，“她说‘这傻子长得还那么回事’。”说罢古天元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后来我回过神，向她行礼。她拍了拍胸口，说原来是正常人，我还以为跑错地方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意思，跑出来我也只是理解为离家出走，也许真的离家出走，但这个家的地方却不是我可以猜测出来的。”
“她突然对我说道‘我对这里不熟，要不你带我玩，我给银子。’”古天元满脸宠溺，“听到她如此没有心机的话，我不禁笑了出来。随即答应了她的要求。我放弃了那晚的任务。”
古月依然看着那杯茶水，由温热到冷却，从烟袅袅到平无波。杯中倒映着古月俊俏的脸，以及背后那抹散落的月光。
古天元喝了一口茶，换换道：“任务的放弃，自然被家族知道。家族的几个哥哥十分支持我，也由于我们是年轻一代的代表，所以家主长老都没有多说些什么。但至少让我执行一个任务。”
“那天我刺杀一个京城的贪官，在云起城以西的树林里。以我当初化气中期的实力，我有自信完成。但万万没想到，对方有一个接近入虚的护卫。那时我还年轻，战斗经验很少，当我想逃出去的时候发现已经走不了了。”古天元语气变得平淡，眼睛呆呆的看着案几的月光。
“当我以为我死定的时候，让我没想到的是她来了。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有化气后期的修为。可是连人情世故都不熟悉的她，在这种生死搏斗中空有一身修为又怎么样？当我想着在我死之前把她救出去，她拿出了一块令牌。当她拿出那块令牌的时候，猛然爆发出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势。这股气势我在古家一些入虚老怪物身上都感觉不到，这是已经超过这个层面的力量。”
“光是这股威压，对方的那个化气后期巅峰的护卫瞬间内伤。那块令牌出现了一个影子，一个老者的影子，他转身看了我一眼，随即消失了。正当我以为一切安全的时候。她由于脱力倒在我的怀抱，而在她昏迷前只对我说了一句‘快跑’。”
“我以为他是担心我的安危，后来才知道说的跑的意思。”古天元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似乎阐述别人的故事，“月纤纤是逃婚出来的。月家是一个超级家族，它不存在我们这个层面。那个层面的东西只有有能力踏入入虚的人才有资格知道。所以天下都以为入虚就是这个世界的顶峰，其实不是的。入虚之上，小圆满、大圆满、成仙、炼神，最后即使是那个地方，也还不清楚的天道。月家就是这么一个家族。
“即使京城古家，相对而言也不过是世俗的一个世家。对于他们而言，覆手之间就能摧毁。纤纤说她用了那块带有她的家族长老的灵魂牌，虽然是保命之用，但同时他们也知道纤纤在哪里。家族不会因为她逃婚而对她做过分的事，但如果知道古家，必定会迁怒古家。”
古月听到灵魂牌，目光再次波动了一下，在之前的的境界之分他没有波动，因为他早猜到入虚之上还有境界。至于牌子，他的戒指不是有那个人三块牌子么？入虚之上还有四个已经有人存在的层次，还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入虚，那么那人究竟是什么境界？以那人的威能恐怕至少成仙级别。古月收了收心神，继续听着父亲的话。
“那时候年轻气盛，单凭一腔热血。我不会任由纤纤回去，于是我脱离京城古家，与纤纤天涯行走。带她看看这个世间的风景。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比我被人称赞更快乐。我们从江南到塞北，从西天到东海；从云起到草原，再到南灵国..我和纤纤的感情越来越深。
“那时候，什么月家，什么那个层面？我们全然抛弃了。只羡鸳鸯不羡仙!”古天元大笑出声，“在那种情况下，我的修为居然突飞猛进，我与纤纤四处云游了五年，我从化气中期到了入虚初期。纤纤也稳固到了入虚初期巅峰。江湖上哪里我们去不了？以前的那些老朋友知道，何人不艳羡我们一对神仙眷侣！”
古天元随即声音低沉了起来，“可惜时间总是匆匆带走所有，即使那是悲伤或者喜悦。月家的人终究还是追来了。月家只派出了五个人，一个长老四名执法人。最低的修为也是入虚中期。他们的长老是小圆满境界，在这里已经是第一高手。”
“那时候我们返回云起城，想与几个兄弟说道我们结婚的消息。”古天元摇摇头，“只有那个入虚中期的人出手。他们根本不屑于我，也许在这里我是天才，但在那个层面。打斗的气息惊动了云起城附近的门派，京城古家的人也来了。可是面对对方如此阵容，又如何出手？若是出手，恐怕连累整个家族吧。”
“那时候，你已经在你母亲肚子里了。”
古月颤抖了一下。
“入虚中期，还有其余四个没有出手的还在这个修为之上的。我被那个人踩在脚下，耳边只有纤纤的哭泣与哀求。”古天元在这显得云淡风轻，把过程尽量的省略，但扶手上发白的指骨显示出他内心的风起云涌。古天元双眼空洞的看着案几上那抹月色，随着时间的偏移，月光开始回收了。
“后来凌天殿当时的殿主，也就是凌绝天的父亲。当时凌天殿殿主已经是入虚后期巅峰修为，半步小圆满。这是凌绝天让他父亲出来的。凌天殿也不想遭受灭门危机，只是出来做一个和解。月家的态度何等强硬，一个超级门派眼中的超级家族对一个普通人眼中的超级门派需要客气么？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凌绝天他父亲，与月家长老交手后，不到一年便由于内伤复发去世了。凌绝天继位凌天殿殿主。”
“最终纤纤还是带走了，我被饶了一命。”古天元略带嘲讽的说道：“但同样的被废了修为，终身化气初期不能寸进。”古天元整个说话过程都把惊险、悲痛省略了，但古月知道父亲心中的伤口。不说不想不代表没感觉，不流眼泪不代表不伤心。只是那份伤痛早已经把全身割裂的支离破碎，再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切割下一个伤口；只是那一滴滴满带鲜血的泪水早已经在二十年岁月里滴尽抽干，再也没有了新的流下。
沉寂在内心的悲痛，不露于体表的悲哀才是让人绝望的悲哀。
“天才陨落，回到北望城，年轻时傲气得罪的人如何能善意的相处呢？”古天元慈祥的看着古月，“所幸他们把你送了回来。每个夜里，我都看向天空，想起那夜月中走来的妙人。你的名字就是那样来的。”
古月合上了双眼，泪水缓缓划落。轮回之境的感悟让他对很多事都不会表露情感，但亲情、爱情是人世间最为之刻骨的事情。无论什么人，即使一个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他也会流下泪水，去哀悼心中的坟场。
古月梗咽说道：“那个层面，究竟是什么？”
古天元把古月杯中的茶倒了，换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道：“你现在还不能知道。当你修为当一定程度，你自然就知道。”
“那一天，我会把母亲带回来的。”
古天元笑着点点头，“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如果哪天我老了，我死了。你是唯一的我们血脉的见证。”
古月沉默着，心中暗暗说道：有一天，我会让月家后悔。
戒指里的破天剑柄突然动了一下。
“好吧，还有什么事？”古天元回复了一下情绪，道。
“族比。”
“如果你想赢，你就赢。”古天元突然霸气的说道，而后又变回一个老人模样：“如果你不想赢，在北望城，也是不错的选择。”
古月想到了凌羽，想到了武林八公子，想到了月家，想到了——那个人手执破天。他会去京城古家的，父亲当年在那里站起来，从那里倒下去，那么，我就从那里崛起。
看到古月不同于以往的目光，古天元点点头，道：“我已经是个老人了。族比没什么帮到你，你只能靠你自己。”
古月点点头，他还有两个多月，他摸了摸食指的戒指，充满了信心。云起城，我会在的。月家，我会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