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问题，我奉陪！可是我现在好困啊！”肖肖说着，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你再打个电话给清晓，问问方远的情况，你问仔细点。”
“对！对！”肖肖匆匆忙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号码，“喂，方远到底怎么样了？骨折？哦……没事就行，我挂了。”
我问她：“怎么样？”
肖肖松一口气，说：“没事，肋骨断了一根，脑袋也撞了一下，今天早上醒过来了，其他一切正常。”
面馆小二给我们上面条的时候，忍不住往我俩脸上看，肖肖也盯着他眼睛，说：“没见过摔跤的啊？！”说的小伙子低头灰溜溜地走了。
肖肖呼哧呼哧地吃着面条，抬头对我说：“一会儿我们奢侈一下，打车回家吧。”
“嗯。”
在出租车上，我跟肖肖都困得迷迷糊糊睡过去。一到家，肖肖澡也不洗，就往自己床上钻。我进卫生间洗澡，刚换上睡衣，便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我打开里面的木门，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双鬓有些许白丝，面容略显疲惫，但是遮挡不了全身散发的果敢和硬朗。
“你好，请问肖肖在不在？”
“您是？”
“方远的父亲。”
“哦……肖肖在睡觉……”本来我想以此来打发他。
“那把她叫醒。我跟她说几句话就走。”
他强硬的态度不容我拒绝。
“您等下，我去叫叫看。”
我跑到肖肖屋里，使劲摇着她：“方远他爸来了，要见你！”
“谁来我也不见，我要睡觉！”
“是方远他爸！！”
“啊？！他爸？！”肖肖这才听清楚，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扎马尾一边说：“他老人家怎么来了？找我干嘛？”
“你见了不就知道了，还在门外呢。”
“唉，真烦！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快去开门吧。”
肖肖跟在我身后，笑嘻嘻地把方远的父亲迎进门：“叔叔，您怎么来了？这边坐。”肖肖把他领到沙发边。
我关上门后，进厨房烧水，准备给他俩泡杯茶。
方远爸坐下后，对肖肖说：“你也坐下，今天我是代表全家，来跟你谈下心的。”
肖肖坐下后，不说话。
方远爸继续语重心长地说：“肖肖啊，你和清晓，高中的时候经常去我们家玩，方叔叔跟方阿姨对你们都不错吧？”
“嗯。”肖肖回答得很小声。
“我们大人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孩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远曾经跟我和他妈妈说，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人。可是那么多年，你不是都没有喜欢上方远吗。你是个好姑娘，我跟方阿姨一直这么认为的，但是我们眼看我们家方远没这个福气，得不到你的青睐，我们看着也心疼啊。后来好不容易他跟董娜谈上恋爱，结婚了，你为什么又在他成家后，去破坏他们的婚姻，搅得我们全家翻天覆地呢？你觉得你做的合适吗？应该吗？”
方远爸爸见肖肖低头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董娜是个懂事贴心能干的媳妇，我跟方阿姨很满意她。方远既然当初选择了跟她结婚，是个男人就应该对她负责到底。你们感情的事我们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家不允许有离婚抛妻弃子另结新欢这样的丑事，让别人看笑话。”
我把茶杯递到茶几上，方远爸看看我，肖肖说：“没事，文文是我家人，不用避嫌。”
“哦，你就是谭文吧？你也坐吧，顺便帮肖肖醒醒大脑。”
“你看方远和董娜都因为你，现在双双住院。你方阿姨之前因为他们闹离婚，每天哭的不成样子，现在他俩又躺医院里，这对她又是多大的一次打击啊。肖肖，你体谅体谅我们做父母的，谁不想家里太太平平安安稳稳的？你爸妈难道愿意看到你这么去插足别人的婚姻？我想他们的心情跟我们一样吧。董娜很通情达理，她躺在病床上，还拜托我，让我跟警察局打招呼，放你们出来，她说她全都不计较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去打扰我们家。她作为受害者，都做到这样了，你还忍心再对她过分吗？”
这董娜角色转换得还真快速娴熟不露丝毫痕迹，从一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泼妇，一转眼变成了楚楚可怜受尽万千委屈的无辜者。关键时刻还向所有人展现了她的大度和善良，感动心疼得他家的长老要亲自出面会见肖肖。
肖肖情绪并没有多大波动，她突然骄傲地抬起头，说，“叔叔，可能您不知道，我早就不准备跟你们玩了，没劲！知道不？会让我折寿。对于方远和董娜住院的事，我深表歉意，但是我想跟您说明的是，方远不是我逼他撞车的，董娜也是她先像个女魔头一样对我们动武的，随便您相不相信。真可惜，您和方阿姨没机会见识见识您家媳妇变身成梅超风后的那疯子样，说起来，还真是您全家的一大遗憾。如果她要起诉我，要上法院告我，我也不怕，多少钱，我也赔，文文你说是不？”肖肖看看我。
“嗯。钱不是问题。况且理在我们这边。”我应和。
肖肖继续说：“叔叔，我一直挺尊重您的，因为您会挣钱呀，多好，全家衣食无忧的。像我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能跟您坐在这聊个天，那是我毕生的荣幸了。对，你们家是大家族，以牺牲儿子的幸福为代价换取家族的声誉和脸面，如此高的觉悟和境界，我这样没什么能耐的小人物是自愧不如望尘莫及。我能做什么呢，我退出呗，还不行？叔叔，您和方阿姨可要保重身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打扰你们了，你们一家安心过日子吧。”
不知道方远爸爸听肖肖这么讲，心里有没有怒气，他有些伤感地淡淡说道：“嗯……你这样想就对了。我想方远也不敢再联系你了，他可以不顾我们全家的脸，但却顾及你和你父母的脸面。”
我跟肖肖都疑惑地看着他，他继续说：“你说的对，我们是牺牲了方远的幸福，但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中午我对他说，如果你不想肖肖和肖肖的父母没办法做人，没法在亲戚朋友间抬起头，那你这辈子永远别见肖肖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用这个威胁他。我一直不想这样威胁他，作为养育了他20多年的父母，在得知他居然最在乎的是别人一家的时候，我们是多么的心痛。我们都老了，不理解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情啊爱啊，但是我知道，方远是真的在乎你。但是生活跟爱情没多大关系，生活是平静波澜不惊的，不需要惊天动地的爱情。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方远爸爸告诉肖肖他怎么威胁方远的同时，也在提醒肖肖，对肖肖也是种威胁。肖肖也想到了自己的爸妈，一生本本分分的教书匠，也会把未嫁女儿的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精力一向充沛的肖肖，这个时候也许真正感到心累了。
肖肖把腿盘到沙发上，说：“叔叔，刚我讲的虽然是事实，但您也别往心里去。我退出就一定会退出，说到做到。董娜可能跟您讲，我对方远还是怎么苦苦纠缠，其实是董娜在纠缠我，所以您这一趟也没实际意义，回去麻烦你帮我转告她，我不想跟她玩了，看她一眼都心烦，让她好好地相夫教子，我祝她幸福。跟她强调下，我这次也是真诚的。”
方远爸爸说：“肖肖，你这么好的姑娘，以后一定会遇到个比方远更适合你的人。”
肖肖笑：“那是肯定的。”肖肖把身子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说：“叔叔，我一夜没睡，现在累了。您没有什么事了吧？”
“没有了，”方远爸爸说着站起来，“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肖肖依然闭着眼睛：“文文，帮我送下方叔叔。”
“不用了，车就在楼下。”
我把大门打开，方叔叔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的肖肖，然后走出去了。
我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疼爱和遗憾。从最一开始，十年前，方远的爸爸就挺喜欢肖肖，肖肖像个向日葵一样，时常挺立在严肃沉闷的方远家。不光是方爸爸，还有方妈妈、司机、家政阿姨，没有一个不喜欢肖肖。但是喜欢是一回事，肖肖就是没有资格当他们的媳妇，肖肖充其量只能当他家活跃气氛的催化剂。这是他们的思维模式，在我看来不一定是这样，肖肖也许没有董娜能干，不会管账不会外语，但是她有一颗异常坦率宽容的心。一个家庭中如果有个能干的男人，那女人的作用，就是做一个空气清新面向大海的度假村，帮助男人放松心情，调整心态，整理思绪。善良智慧大度的女人，何尝不是男人最宝贵的一本书？
我把门关上，回头一看，肖肖已经蜷缩在沙发上。我走过去，对她说：“睡这冷，回房间睡吧。”
“嗯，拉我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