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洲挂掉电话,辞别于爽三人,匆匆赶往南四楼,一路小跑着终于在5分钟之内到了。见唐雨还没下来,就坐在长椅上一边抽烟一边等,等了有半个小时,周洲有些不耐烦,刚要拿起电话催促唐雨,就见唐雨长发飘飘,三步并两步来到周洲面前。周洲细细看了眼唐雨,说:“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这是要拿我当拎包的门童了?”
“少废话,门童都比你精神百倍,说好了出去玩你怎么也不回去收拾收拾,瞧你还一身汗味儿呢!”
周洲心说你就给了我5分钟我收拾个屁啊。后来周洲才明白,唐雨的世界完全跟他是两个维度,她所说的任何时间只要乘以5,大概就跟周洲的时间掐齐了。
唐雨说先去逛街吧,逛完街你请我吃饭,一边把包递给周洲。周洲接过包一看,里面鼓鼓囊囊的,当真有种冲动想把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倒在地上数数都有什么。唐雨这包跟哆啦A梦的口袋差不多,几乎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周洲就曾亲眼目睹唐雨从这包里掏出来不下20样生活必需品。
转眼间,两人来到商场,唐雨面带微笑,一甩脑袋,大概意思是说:“开始逛吧!”这商场上下五层,多半是女装,唯一能让周洲提起兴趣的地方大概就是厕所。逛了有一个多小时,周洲数次提出要上厕所,唐雨一度以为周洲是不是有什么隐疾,闻到周洲从厕所带回来的烟味才放心下来。唐雨问周洲:“你是不是不喜欢陪我逛街啊?”周洲大摇其头,心想唐雨厉害,本来自己无数次想表达不喜欢逛街这一事实,被唐雨“陪我”俩字儿生生噎了回去,无奈之下只好接着逛。
唐雨平时下楼打个水都嫌累,逛起街来却跟打了鸡血似的,穿着高跟鞋楼上楼下地跑。唐雨逛街有三步走:第一步属于扫描式的,将整个商场全溜达一遍,不留死角;第二步开始筛选,喜欢的店铺再重点光顾一遍;第三步才是买东西,要精挑细选,对之前看中的东西重新评估、比对,最后择优购买。周洲心想幸好唐雨挑男友不像挑衣服,否则自己撑不过第一关就得被pass,想到这里周洲顿时来了劲头,心想让唐雨把精力都浪费在挑衣服上,免得到头来挑自己。
只是唐雨的精力远远超乎周洲的想象,接连逛了三四个小时,唐雨依然春风满面。周洲此时无限感激刚刚结束的一个月军训,心想如果没有这一个月的艰苦训练,自己此时恐怕已经身在急救室了——病单上还得写明陪女朋友逛街体力不支导致休克。
其实最难的还不是单纯的逛,而是要被迫帮着出主意,唐雨每看中一件衣服都会征求周洲的意见:“这件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你认真点。”
“挺好看的。”
“真的吗?你是在敷衍我吧?是不是又想去抽烟了?”
“那不好,没上一件好看。”
“胡扯呢吧,你什么眼光啊?”
“……你自己看着好就行。”
“我自己看还问你干吗?”
周洲见唐雨字字有理有据,只好闭口不言装哑巴,旁边售货员微微一笑,似乎在说:“学得挺快,早这样不就结了。”
经过一番狂挑猛选和周洲的大肆赞美差点赋诗一首之后,唐雨终于选好了几件中意的。周洲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唐雨满载而归,心情大好,将手中衣服一股脑儿塞给周洲,问道:“吃午饭去?”
周洲笑了笑:“你再逛俩小时吧,咱一块儿吃晚饭去。”
唐雨大概也意识到自己逛的时间有点长,不好意思地笑笑,爽快说道:“吃烤肉去,我请客!”
周洲心说你花了我五六百块钱买衣服,可不就是该你请客了嘛,到头来搞得好像你仗义疏财,救济难民的样子。不过嘴上没敢这么说,笑笑到:“还是我请你吧!”
“也行!”
周洲没想到唐雨答应得这么爽快,大有劫富济贫的女侠风范,再想收回刚才的话已然来不及,只好在心里暗暗滴血,“这他妈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啊!”
两人吃完饭已经是5点多钟,周洲结了账走出门外,唐雨突然说走不动了,周洲心想你逛街时候的力气都哪去了。于是只好又背着唐雨走上校车,满车人见周洲背着唐雨,脸上表情各个扭曲,周洲读懂他们表情背后的意思,大概是说:“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周洲不屑于跟他们打眼神战,心想个中辛酸只有自己体会。
回到寝室后,周洲见老三正畅游在虚拟世界,忙问:“dota呢?带我一个!”
老三看看周洲,再看看时间,露出一副邪淫的笑脸,“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干啥去了?”
“别提了,陪唐雨逛街去了。”
“逛一天?都买啥了?”
“她买了两件衣服,一条裤子。”
“没少买啊,那你买啥了?”
“买单了。”
“……”
周洲站着时候没觉着累,往床上一趟瞬间全身跟过了电似的,再也起不来,在床上装木乃伊。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寝室里跟梦游似的,心想自己竟然活着回到寝室,真是福大命大。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了,周围早漆黑一片,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想洗把脸精神精神招呼老三通宵dota,一看老三床铺早空空如也,心想这小子半夜溜出去肯定没好事儿。果然第二天一早老三回来,脸上挂满淫笑,仿佛被张柏芝、钟欣桐集体强奸了一般。周洲没好气地问了句:“昨天跑哪快活去了,扔我一人在寝室。”
老三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最后挤出俩字:“拿下!”
周洲实在不喜欢老三这种口气,好像追女孩跟追小偷似的,必要时刻还得使用暴力手段。其实追上小偷可以挽回你的损失,追上女孩你的损失才刚刚开始。只是周洲好奇老三跟顾雅倩才认识一个月就发展到这种阶段了,问道:“这么快?你是不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给人女孩下药了吧?”
老三笑眯眯的伸出右手,搓了搓手指比划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周洲无奈地叹了叹气,“一想你就是用了银子,像你这种社会败类,真该千刀万剐,这帮女孩的妈要是知道了,怕是生吃了你都不解恨。只可惜咱是兄弟又同处一室,否则我非替人民群众阉了你不可。”
老三笑笑,说:“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要不三哥赞助你点,你也早点把唐雨拿下算了,我看你俩整天跟过家家似的,我都跟着着急。”
“拉倒吧,唐雨不是那种女孩儿。”
“呵呵呵……”老三一阵阴笑,想用笑声打败周洲的自信。
周洲定了定神,说:“你还别不信,哥们早晚证明给你看。”说完了觉得似乎不够坚定,又补充了一句:“像你这种人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爱情是人类特有的情感,只会做那事儿的顶多算畜生!”突然又觉得说得狠了点,忙又补充道:“当然老三你不是畜生,畜生哪能有哥们啊!”再一想又觉得这他妈不是自己骂自己呢吗?于是又要改口,却见老三在一旁早乐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你瞧你那样儿,还想说服我,你还是先说服你自己吧!”
周洲此时自知乱了阵脚,慌忙转移话题:“今天啥安排啊?”
“没啥安排,昨天大战了一夜,今天鸣金收兵,休养生息。”
周洲一听老三讲成语就想起于文涛,越琢磨越诡异,心想自己怎么总能遇见这样的人,自己这辈子要是毁了,多半是毁这俩人手里,整个一个毁三观小分队,跟他们处长了怕是都得怀疑人生了。周洲赶忙转移注意力,说:“我也没安排,给老小打电话一起开黑吧?”
“孤正有此意啊!”
说完,俩人迅速打开电脑,登入11。老小在家早待得无聊,就等着俩人召唤呢,一个电话又遥来了老七、老大,五个人疯狂杀入虚拟世界。
老小一玩游戏就跟下了神似的,默默叨叨穷喊乱叫,“老三,T,T,T啊!寻思啥呢!”
老三气得直摔鼠标,“T,T你奶奶个孙子,老子早他妈挂了!”……“老子又活了,保持队形!****脸先跳!C!C!C!”… …
周洲一面听着队友的召唤,一面熟练地操作键鼠,仿佛整个世界瞬间被凝固成了19寸大小,阻隔了外面的一切纷纷扰扰,剩下的,大概只有激情和快乐。
正战得热火朝天,周洲手机突然响了,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周洲骂了一句:“孙子!”扔下手机,接着玩操作。谁知这手机好像故意要跟周洲作对,每到团战的关键时刻,就响个不停,周洲气得发疯,拿起手机,大骂一声:“你他妈神经病吧!”
“你他妈才神经病呢,挂我电话还骂人!”
周洲听这声音耳熟,试探性地问:“你谁啊?我这正忙着呢!”
“我于文涛啊!你小子连我的声儿都听不出来啦?”
周洲一听于文涛,顿时像见了鬼,心想自己刚还想起他来着,这么一会儿电话就打过来了,真他妈邪性,拿起电话,说:“你小子还活着哪?我以为你早见阎王了,怎么样,现在在哪混着呢?”
“在你们校门口呢!”
“少废话,赶紧说正事儿,我这正忙着呢!”
“我真在你们校门口呢?还给你带来个人,你想不想见啊?”
周洲一听这话,瞬间大脑里只充斥着一个影子,沉默半晌,问道:“谁啊?”
“你见着就知道了,赶紧出来吧!”
周洲挂了手机,匆匆穿好衣服,飞一样跑出寝室,电脑里早传来老小的骂声:“六子你他妈干啥呢半天不动?见阎王了吧……”
周洲来到校门口,远远就看见于文涛在那迎风而立,一副得了道快要成仙的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孩。虽然早猜出这女孩是谁,但见了她的第一眼周洲还是觉得像在梦里。女孩对周洲微微一笑:“最近还好吗?”
周洲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差点哭出声来,上前一步推开于文涛,一把抱住女孩,于文涛刚要说话,周洲早两手合在女孩背后做拜佛状,示意于文涛原地别动,好像怕于文涛玷污了这绝美的画面。画面持续了近三分钟,足够专业摄影师拍下100张特写,周洲终于松开手,颤声问道:“夏沫,你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来见我?”
“我……我……”女孩大概是想说我想你了,只是这话似乎有千斤重,挤在女孩的喉咙里发不出声,只发出阵阵哽咽。
周洲此刻心埋十万个为什么,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两人就这样呆呆地对视着,大概是想让摄影师完成一组合集。
于文涛心说自己来之前就猜到要当观众,没想到这俩人一上来就演起了哑剧。为了提醒他俩乘凉莫忘栽树人,于文涛连连在两人余光里摆弄着衣衫,做风吹杨柳状。周洲早看到于文涛在一旁作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夏沫揉了揉眼睛,笑了笑,说:“还真得谢谢于文涛,不然我还找不到你呢!”
周洲疑惑地看看夏沫,说:“你随便问咱们高中同学都知道我在这啊!”
夏沫低下头,说:“毕业后我就没见过咱同学,只跟李燕通过一次电话。”
这一句话勾起了周洲心里的十万个为什么,周洲低头看着夏沫的眼睛,好像要从这眼神里寻找答案,突然发现夏沫的眼神似乎没有从前那么明亮,也少了许多透彻。
于文涛说:“周洲,快到中午了,我俩早饭还都没吃呢,你总不会让我们一直站在这喝西北风吧?”
周洲笑了笑,把两人领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周洲趁夏沫去洗手间,问于文涛怎么会跟夏沫在一起,于文涛说:“还不是我家李燕,一大早给我打电话,非说要我带着夏沫来找你,我也闹不清怎么回事,这夏沫神神秘秘的,估计是这有点问题,你可小心点!”说完,于文涛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周洲倒没觉得夏沫哪有问题,只是不明白夏沫当初为什么突然消失,现在又为什么突然来见自己,总之心中除了疑惑就是疑惑。见夏沫从洗手间回来,周洲开口就问:“这段时间还好吗?”夏沫点点头,笑着说:“还好!你呢?”“我倒说不上好不好,刚刚结束军训,累得跟孙子似的。”夏沫看看周洲一脸黝黑,笑着说:“看得出来!”
周洲再问夏沫什么,夏沫只是闭口不答,要不然就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绕开周洲连珠炮似的发问。周洲心想可能是自己一下子问得太多,夏沫不知从何答起。
过了没多久,夏沫放下碗筷,说自己吃饱了,声称还有事,就先走了。周洲挽留不下,只好看着夏沫离开,过了几分钟,周洲一拍大腿,说自己真他妈糊涂,最关键的忘了问!于文涛神秘地笑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记着一串电话号码,说:“就知道你见着夏沫肯定犯傻,兄弟早替你办妥了,这是我从李燕那要来的电话,回头记着请我吃饭啊!”
周洲一把抢过纸条,说:“你不正吃着呢嘛,本来这顿也没带你的,既然你这么说就算还你了!”
于文涛大骂周洲没人性,“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周洲说你都多大了,还玩高中时候装诗人那一套呢?真不知道你家李燕怎么跟你过得这么久。
回到寝室,周洲拿出纸条,拨通号码,不想电话另一端传来的竟是一串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周洲差点没把电话扔出窗户,心想莫不是真遇见鬼了?于是卯足了劲掐了一下大腿,疼得周洲“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旁边老三吓了一跳,差点没把鼠标掉地上,骂一句:“你他妈中邪啦?”周洲心说自己可不就是中邪了。几个月后周洲回想起这件事儿都觉得不真实,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只是这件事儿已经深入周洲心底,本来快要解开的疙瘩,却又系了个更大的结,生生把周洲的五脏六腑系在了一起,编织成为百结愁肠。
这几个月,周洲跟唐雨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每天一起看看书、逛逛街、吃吃饭、聊聊天,有时候还被老三拽着体验生活,大搞腐败,积极主动地响应了国家打造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美好愿望。老三这两口子更是热火朝天、激情四射,好几回周洲跟唐雨不得不把KTV里的音响调到最大声,才得以坚守住残存的理智。老三每每大骂周洲不争气,说他被自己一手调教,就算赶不上自己,至少也不该被老二落下。周洲心说老二那叫没志气,随随便便划拉个女的他都敢上,发情期的野马跟他比起来都像是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其实老二的女朋友绝不是像周洲所说随便划拉来的,而是老二的一个高中同学帮着划拉来的。这女的是个准护士,卫校三年级,相当于高三的小妹。大概是每天看尸体看多了,一见老二就特亲切,两人没过多久就私定终身。那小护士发誓要一生一世跟老二好,庄重得好像在举行南丁格尔宣誓,要一辈子以救死扶伤为天职。
老二被周洲损的没办法,便打开电脑,找出松岛姐姐的电影,开到最大声。周洲吃过一次亏,被老二拉着看松岛姐姐,结果第二天一见唐雨就直流哈喇子,回来时候鼻青脸肿的说被门口保安揍了一顿。周洲见老二使出杀手锏,赶忙收回刚才的话,一个劲儿道歉,然后又把矛头指向老三。老三举手对天发誓说自己对顾雅倩是真心的,俩人的爱情洁白得像床上的被单。周洲说你现在的智商也就局限在床头到床尾这么大尺寸里。
果然不出周洲所料,没过多少天,老三回到寝室一脸轻松,说要宣布一件大事。几人问什么大事,老三说他从今天开始又恢复单身了,而后双手举过头顶,比画出两把剪刀做胜利状。周洲看着老三一脸无耻的表情,说:“这还算什么新闻吗?我早料到你小子得有这一天!”老三手舞足蹈,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好像分手对他来说比分赃还兴奋呢。几人齐齐露出鄙视的眼神,大骂老三无耻。老三说:“你们懂什么,这叫放弃一颗大树,拥抱整片森林。”周洲说:“你小心哪天森林失火,把你烧个一干二净。”老二提议说:“晚上一起聚个餐吧,一是庆祝老三重获自由,二是带你们认识认识我女朋友。”老三大叫“同意”,说:“我请客!”说完,拿起手机定了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