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想到了甚么?李宇并不明言,只是命人去采集榉柳树皮和树叶。
盏茶工夫,一名佐吏就抱回了一大堆榉柳树皮及树叶。李宇嘻嘻一笑,学着走江湖人士的口吻,团团拱手道:“各位,在下初临贵地,变个小把戏让各位瞧瞧。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一句话逗得林伏明及一众围观的尉衙佐吏哈哈大笑。
“各位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李宇卷起袖口,向林伏明等人晃了晃,表示自己的手臂完好无损。接着拿起一块长条榉柳树皮,紧贴在手臂上,又命人拿火在树皮上热熨。
林伏明及众佐吏不知李宇捣鼓甚么,纷纷猜测。胡清胡大人也闻讯赶来,睨着李宇问道:“老弟你这闹得哪门子玄乎?”
李宇微微笑道:“大人莫急,一会儿就明白了。”
不消片刻,李宇感到阵阵热气透过榉柳树皮,传到了手臂之上。他轻轻移去紧贴在皮肤上的榉柳树皮,抬起手臂向众人展示。
众人定眼看去,都不禁不可思议地叫出声来。李宇那条原本完好无损的手臂上,竟然神奇地出现了一条紫青的棒伤痕迹。接着,李宇又取来榉柳树叶,在棒伤痕迹西周擦涂,四周皮肤竟现出了青赤色如同被人殴打的伤痕。
胡清拉住李宇的手臂,一边端详一边“啧啧”称奇,又伸出一根手指,在李宇手臂上的那条棒伤痕迹上轻轻触了一下,仿佛李宇手臂上真有棒伤,怕用力重了碰痛李宇一般。
李宇故意“哎喔”一声痛叫,吓得胡清赶紧缩手,瞪着李宇问道:“真的会痛?”。李宇哈哈大笑,使劲在棒伤痕迹上拍了拍,“痛?怎会痛?!”胡清不信,在棒伤痕迹处捏了捏,见李宇并无痛苦的表情,疑惑道:“咦,你真的不痛。郑季,你来看看,这是甚么回事?”
郑季乃尉衙资格最老的老佐吏,尉衙验伤高手。小老头方才从头到尾看了李宇变把戏的全过程,也是诧异非常,早想近前探个究竟,此刻听得胡清叫喊,立马从人群中大步上前,握着李宇的手臂,又是捏又是搓,细细辨认。良久,才不可思议地摇头道:“像,太像了!若不是详加勘察,简直可以假乱真。”
“敢问郑老,这假伤与真伤有何区别?”李宇拱手道。
“若是单就紫瘀颜色看,实在难以分辨真假。然则,一般真伤,因血瘀凝聚,故而揉捏伤处,有坚硬之感,但李管事的此处假伤,柔软平坦,确实不是真伤。”郑季分析道。
经郑季一番解说,众人恍然大悟,再看李宇手臂棒伤处,确实柔软平坦。胡清呵呵笑道:“真没料到,老弟竟有变戏法的能耐。呵呵,好,好啊,今后我等无事,就请老弟多变几个来看看。”
“大人,属下如此,并非要变戏法,而是做实验。”由于是在公共场合,李宇自然不能与胡清称兄道弟,恭敬拱手道,又将自己对林老汉用棍棒驱打蒋彪的怀疑,以及之前暗中试探蒋彪棒伤等事向众人说了一遍。
“好,看来那蒋彪身上的棒伤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伪造出来的。”胡清听完,马上也意识到这正是分辨蒋彪是否冒顶罪名的关键突破口,“来啊,从大牢中把李宇提来,老子要再审审这个蒋彪。”
尉衙公堂,蒋彪跪在阶下,起先还是一口咬定,林老汉便是被他所误杀。但当李宇取来榉柳树皮和树叶,放在蒋彪跟前时,蒋彪马上额头冒汗,脸色变得死灰。他伏在地上,连连叩首,作声不得。
“蒋彪,你家中尚有年迈老母,孤苦伶仃,如何就甘心替人受死,撇下老母于不顾?你若一死,你那老母要何人替你照顾?李左车李武良他们会替你照看你那老母么?你一旦受死,李左车李武良只会当作甚么事也没发生过,任由你那老母自生自灭。”胡清又命人将从蒋彪家中搜来的两百金饼和那张百亩天契取来,让蒋彪过目。叹了口气,接着道:“本官已然查明,你本至孝之人,若是你能如实招供,念在你家尚有年迈老母的份上,本官或可对你从轻发落,让你回家奉养老母,以尽孝道。”
当蒋彪看到金饼和田契,已是大汗淋漓,再听胡清提前他家中年迈老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更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许久,蒋彪抬起泪眼,探问道:“大人,罪民若是从实招了,你,你真的能让罪民回去奉养老母?”
胡清拍了拍胸脯,道:“你看本官是何等人,能言而无信么?”
蒋彪还要犹豫,李宇插上一句,道:“蒋彪,你可想清楚了,纸是——”李宇想说纸是保不住火的,但一想那时还没有纸呢,连忙改口道:“嗯,这个,鸡蛋再密也有缝,李武良错杀林老汉之事尉衙迟早都能查个水落石出。你现在若是不招供,将来一旦查清,便是串通、作伪之罪,此罪可不小啊。”
至此,蒋彪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只好如实招出李武良如何为了寻仇,带人前往福临门客栈,如何一脚踢死林老汉,又如何收买自己让自己替他冒顶罪名等经过。
胡清等人听完蒋彪招供,皆是大喜,胡清一声令下,一队尉衙佐吏在林伏明的带领下,直扑李左车府。
林伏明等人到得李府,李武良还在一座精致的凉亭之中优哉游哉地搂着美妾,喝着小酒。他见得一队佐吏进府,竟然连站都赖的站起来,翘着二郎腿看戏似得看着林伏明等人。在他的看来,叔叔在替自己隐瞒错杀林老汉这事上,那是安排得天衣无缝。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到林伏明一行人是为了抓捕他李武良而来的。
直到林伏明等人到了李武良近前,李武良这才有点慌张起来,推了怀中的美妾一把,低声命令道:“快去禀报叔叔,让叔叔前来。”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林伏明也不废话,一挥手,身后的精壮佐吏一拥而上,将李武良按倒在地,又绑了个结实。
李武良拼命挣扎,口中大声喊道:“你们,你们可知我是何人?你们这是干甚?”
林伏明用刀背敲了敲李武良那肥硕的脸颊,嘿嘿笑道:“你是李武良李大公子,我们可曾认错人了?”
“你们既然知道本公子,为何还如此这般对我?”李武良红着眼道。
“没有认错就好。嘿嘿,小子,我们抓得就是你!”林伏明又是一挥手,对佐吏命令道:“走,带走!”林伏明手下的佐吏,大都是刚刚从军伍之中“转岗”而来,一个个如狼似虎,应了一声,提起李武良就朝外走。
李府一众家丁游侠下人等等,都眼睁睁地看着一队杀气腾腾的佐吏将李武良提走,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阻挡。或许,并非是不敢,而是不愿。因为像李武良这种纨绔子弟,平常对下人手下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如此情况之下,林伏明等尉衙佐吏,连个小小的阻扰都没遇上,两个佐吏一左一右,像提死猪一样提着李武良,尾随在林伏明身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