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老头听着赵无为的呼噜声皱眉走出祈雨堂，驻足片刻，让雨水打在有些雀斑的脸庞，嘴角终究牵扯了下，讲究起来算是微微笑了下。或许是雨水让他想起了喜欢的雪的触感。也或许是赵无为的呼噜声，让沉甸甸的黑锅挪了下窝。不管怎样心情似乎被雨水冲刷的开朗了些。
高兴则需酒助兴，智老头晃了晃空空的酒袋。无力略带扫兴的走向城东的酒楼。
酒楼的王掌柜，年龄虽然已有五十好几，却不乏志气也不失慷慨。身体也算硬朗。汶军围城是曾恐慌过，藏起了些好酒好肉。再后来隔墙骂汶军时也是吼破了嗓子，并主动拿出店里好酒好菜对守城将领进行慰劳。只是藏起的好酒好肉始终没有拿出。这日汶军已经退兵，劳累了一整天的王掌柜，虽说已经不害怕但仍感觉这场战争没得赢。儿孙都在其他城里也无什么可以牵挂。自己一大把年纪也没有什么舍不得。或许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细想了下。翘辫子之前没有把藏起的好酒好肉吃掉，怎么也感觉不痛快。王掌柜拖起沉重的双腿，将好酒和好肉从地下室，一点点全运出来都摆在桌子上。打算今晚痛痛快快的吃饱喝足，明日就算拼命出城野战都有底气。
就在这刚要动手下筷之时，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噌”一下，站定在桌子对面。王掌柜虽说已不惧死亡。但面对对面一身血腥味，身形魁梧并且武艺高强的大汉时，还是手抖得有些厉害。
站在王掌柜对面的孙小南，脸上已经能笑出花来。却也知道主人在旁于情于理要问一下。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若不同意就算揍也要打出个“恩”来。
于是在很响亮的活动颈椎、压手腕的“嘎吱、嘎吱”声中问道：“老人家，战斗一天实在是饿，你看..”说完眼光已经盯在酒桌上。
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在现在王掌柜看来如同阴险狠辣代名词。
王掌柜并未深思，一是不够胆，二是好酒好肉足够二人吃饱。这人虽看是蛮横，但为国出力上城杀敌的血腥味是不假的。自己独饮感叹国破家亡小闷酒，还不如二人对酌，快意恩仇的痛快。于是伸手招呼着说道
“勇士上座，前线杀敌，来此怎有不请..”
“酒是好酒，肉有点凉，能否热一下。麻烦了店家”孙小南快言快语，好像在问完上面的话后就未曾想对面掌柜会不会同意。又直接的说道，更像是对王掌柜吩咐道。而双眼始终未曾离开过那桌酒菜。
王掌柜只是感觉伸出的手有点僵硬。脸上有点尴尬。自己打算与他对酌是不假，但好像还没说同意，对面已经当做了同意。尤其是听对方语气，自己好像回到以前店小二角色。尴尬虽尴尬，但想起单挑会被揍得很惨的后果后，王掌柜决定认一次灾，装一次怂。50多年来的阅历足够让王掌柜心胸宽广起来。稍稍放了放伸出去的手。
王掌柜哈哈笑着掩饰自己尴尬说道
“言之有理，壮士稍等，我去热下菜马上上来与壮士不醉不..”
“少放盐记得”
王掌柜张张嘴，心想吃饭这么讲究，做事怎么如此无理。老子要是年轻20岁非教训教训这憨货！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就退了下去。
夜色越来越黑了起来。孙小南在沉思中。王掌柜已经将热好的好肉都端了上来。王掌柜脸色有些难看，却也不再主动去找霉头。
没有说话，只有风吹叶落雨打地的声音。就算风吹草动也能吸引人的注意。而明目张胆的哈哈大笑声，更摆明了混饭的可能。
智老头一路踏雨而来，想起了赵无为刚才用意。明白过来，他一直信任自己，只是一问安心罢了。自己疑心太重，想太多而已。不自觉的心情更加舒畅。更舒畅的是在酒楼下竟然闻得老酿的美味。开口问道。
“隔几条街就闻得香味。老头子不请自来讨杯酒喝，不知..”
声音戛然而止，不是被谁打断而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作为赵无为的左膀右臂二人绝对有足够的默契，尤其是在眼光相交、露出精光、又迅速盯到酒菜贪婪一闪、而后已了然。
有些饿得发昏的王掌柜只想赶快吃完，一句话也不说。喝的醉醺醺的睡死过去算了。所以王掌柜没有顺着笑声继续张望来人，而是盯着满桌酒肉，比孙小南的眼光更贪婪罢了。只是不说却不代表听不到。而听到的内容足够让他先放下夹肉的筷子，收回贪婪的目光。
“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孙将军吗？老朽久仰久仰”
“神清气闲、仙风道骨。莫非就是赵帝器重的智老，快请坐，快请坐”
“那里，那里，老朽听说孙将军智勇双全，围城之时有汶军奸细去开城门，孙将军已一己之力力毙五人。铲除汶军硕鼠。”
“听说围城第一战中，百姓隔墙骂汶军计策，出自智老。实在是高。在下佩服佩服”
“孙将军年不过三十却练就一身好武艺，真气我看也是在六层之上，实在武学之天才。”
“智老，您知识渊博，阅尽天下书籍。天下学识无人能出左右。一直想结交深谈一番，总算来的良机。”
“孙将军年少有为，据说守城之战几天，杀敌无数，汶军之中许多江湖人士也败于你手。我老智早就想拜门造访下，只是怕打扰休息，今日终得闲”
..
你一言我一语。王掌柜看看这位，原来百姓中常常传出的军中第一高手就是这位。怪不得刚才对自己呼来喝去，语气中却又如此的浑然天成。原来那天在城门处看到的身轻如燕，只看到空中“刷刷”几刀，已经击毙汶军硕鼠，也是这位。王掌柜再看看那位，气度非凡，风度中自有渊博的知识底蕴。原来出计谋隔墙骂汶军，不用一刀一兵就瓦解汶军最有威胁一次进攻的就是那位。王掌柜感觉到自己热血已经沸腾。这顿酒一喝，自己以后有一辈子的牛吹。有一辈子的事情可以值得炫耀，比骂汶军的时刻更热血沸腾。心情激动地只想赶紧吃喝，与这两位民间的传奇人物醉的称兄道弟。
早早端起酒杯要表示下自己对两位英雄的久仰，却始终插不上嘴。光看到两位，你一句喝一杯，我一句喝一杯。却只能干听着。端着酒杯干看着。
而两位的话语无论是吹捧，还是对当下形式的分析都未曾断过。酒也未曾少喝过。
..
“这次战争来的太快有太多疑点？”孙将军将头颅靠向智老头一点悄悄的问道
“并且战斗推进的太快，完全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挡。各地官兵将领，各个家族势力都太一致”智老头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捋着胡子说道
“汶军这次战斗把握的时机恰到好处，路线把握即能迅速的向南城推进，又不至于很大的刺激、威胁到地方大员和各家族的势力”孙将军也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还在，却也不自然的深思起来。酒杯就在嘴边却未曾放下也未喝掉。
“有硕鼠，大硕鼠..”智老头和孙小南异口同声的说道。
氛围似乎越来越严肃。王掌柜一直在旁边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也感觉更关键的谈话就要到来。虽然两位现在说话，已不是刚开始时那样插不上话。王掌柜却连喘息的声音都不敢过大。就在王掌柜依然侧耳倾听时，声音却小了，慢慢的断了。
王掌柜转脸看过去，只发现两个人正品着酒，摇着头，孙小南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智老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王掌柜杯中的酒水撒了一点出来。手臂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自己好像在他们眼中真成了一只可疑的“硕鼠”般。自己很想解释两句。声音好像梗在喉咙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智老头放下酒杯，手指慢慢敲打着桌面，眼神一直盯着王掌柜身后的楼梯。而孙小南则注视着自己的拳头，似乎在想着这一拳什么时候打出般。
王掌柜不是笨人，能在南城开家酒楼至少是擅长察言观色。很想倾听些国家要闻，很想把酒言欢与这两位赵国的英雄人物，也很舍不得自己最后存下的这点好酒好肉。却无奈，王掌柜告了一声罪，就连在手中酒杯很久的酒水都没喝，就匆匆下了楼去。只是在楼梯口处回头看了眼满桌的好酒好肉。像是诀别般。
当王掌柜的脚步声已经走远。屋里好像又只剩下风吹落叶雨打地声音时。威严的孙将军和睿智的智老头却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风卷残云、蚕食鲸吞、狼吞虎咽，只听得好一阵的“稀里哗啦.稀里哗啦.”
天空中远方已泛起白色鱼鳞。城中似乎也能听到偶尔的走路声。智老头摸摸浑圆的肚子，很是舒服的伸个懒腰。孙小南则睁开有些微醉的眼眸，惬意的打了个酒嗝。
孙小南拖着酒呛看着依然又是雨天的天空慢慢说道，
“硕鼠是位大人物，地方势力和家族之所以不出兵，肯定是我们商议新政策平分地权被迅速透漏。地方势力要内乱。而能接触到新政策只有商议的五位重臣，加上你、我和皇上。我不知道是谁，也没有兴趣去知道。”
“汶军南下，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机。我不相信硕鼠有这么大能耐，能够让汶国知道有机可乘发起出兵，而又能把握好时间让地方势力知道新政内容而对汶军不加阻拦。”智老头沉思了会说道。
“汶军南下更像是巧合，你该了解下起因。江镇墨龙偏将引发冲突，现在正在西城墙作为副将带领士兵守护城头”孙小南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说完手一挥像是道别。已翻越护栏消失不见。
“我依然觉得有很大的阴谋。而且你我看不懂”智老头望着孙小南消失的地方默默地说道。
王掌柜在天亮后上来楼梯，饿得有些发晕，一晚上做梦都是在追着酒、肉跑。起床后直奔楼梯而来，就算被冤枉成硕鼠也要先吃饱肚子。只是在餐桌旁，王掌柜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没有真晕过去。用颤抖的手拿起不知哪位赵国英雄留下的纸条看到。
“多谢店家酒肉，吾等酒足饭饱，不胜感激。就将酒菜钱先欠到赵帝名下吧。也知国难困苦，吾等只能以身作则，勤俭节约。剩余酒肉就打包了。多谢店家
孙小南”
王掌柜看完之后，晃了几晃。嗓子里发出“俩硕鼠、俩江湖骗子”声音。终于倒地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