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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孰断幻非真

符晓筠终于如魏大牛所愿安静了下来,侧脸倒在稻场边,任由一身蓝色的羽毛随着夏日的清风嬉戏着。

“若不是张老头要什么稀罕的荤食,那只大鸟倒也是美味得很。”魏大牛抓着青晏自言自语道,“可惜出来这半天,想那老头也是等急了。也罢,改日再去山上打几只,找那酸秀才喝几杯。”

青晏闻得魏大牛不再抓符晓筠下酒,自是松了一口气,但想到魏大牛之前如此对待符晓筠,肚子便又臌胀起来。“我肚子里有毒虫,待会你吃了我,也让你遭点苦头,算是给晓筠报仇了。”青晏瞪着魏大牛气鼓鼓地说道,“只是……你们还是少吃些,否则,若是被毒死了……莫要怪我。”

“唷,好大的气性,快死了还这般聒噪!”魏大牛看见青晏鼓起的肚子来了兴致,边走边用一只手摩挲着,“待会给你开了膛,涮洗干净再烤来吃,免得有那不干净的东西。”

青晏不再做声,魏大牛每向前走一步,他就感觉好似离那火炉又近了一分,腹内灼热感愈发严重了,但整个身体却如掉在寒冰中一般,被冻得瑟瑟发抖起来。而魏大牛抓着青晏却没感觉什么不适,一想起待会有一顿绝味的炭烤青蛙吃,还能学到张老汉那好身手,便又咧开一张大嘴,望着天傻乐起来。

乐归乐,大牛脚底下却走得风驰电掣、稳稳当当,啃几个梨的时间便来到村北山脚下,见张老汉家门半掩着,也未敲门,推门便进去了。

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二分地小院,门望东南,推门而入是条青石板小路,两侧种了些应季的蔬菜,路尽头有瓦房三间,院中一个圆形石桌,桌下杂乱地冒出些马齿苋,四个石凳随意安放着,虽是夏日午时,但有门口那棵犹如苍龙腾空的千年古槐遮阴,院子里却是清爽怡人。青晏也感觉腹内火烤一样的感觉减轻了些。

“盖是那回光返照吧”青晏垂着头无力地想着。

“张叔,看大牛我给您带什么好吃食来了。”魏大牛一进门便张口喊道。

“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一般的我吃着可不顺口”张老汉说着从屋里赤着脚走了出来,只见他头戴黑色四方巾,上着青色短衫,下穿一条打着蓝色补丁的白色长裤,系着条红色的布带,背着两只手走到石桌前,慢慢地坐在石凳上,伸手招呼魏大牛过去,“拿出来我看看吧。”

魏大牛自不敢怠慢,三步并两步来到石桌前,抓着青晏让张老汉赏赏眼,“怎么样张叔,这大青蛙够肥了吧?大牛给您烤一只?”

“好好好,你小子够孝顺”张老汉捋了下胡子,看着这只青蛙乐个不停,“待会你来烤,老汉给你做份凉菜,咱爷俩喝几杯。”说罢,慢慢弯下腰在石桌下拔出一把马齿苋,转身回屋了。

“凉菜敢情就是一盘野菜?”魏大牛心有不甘,小声嘀咕道,“哪怕给拍个黄瓜也行啊”,但一想到现在自己有求于人,自是要一切遂了张老汉的意,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琢磨着,张老汉从屋里又出来了,手里多了把一尺余长的黑色匕首,递到魏大牛手上,“待会用这开个膛,涮洗干净再烤来吃吧”。魏大牛拿起一看,倒是把做工精细的物件,匕首通体黑色,两面皆是镂空雕刻的银白色花纹,一面如奔腾的火焰,另一面似天上的云朵,手柄处则是镂空雕琢的兽面纹路,打眼一看是个铁打的物件,但用手一掂量则比铁要沉了许多。

魏大牛看完,眼都亮了,“张叔,您这匕首可是个好物件,哪寻来的?”

“会是什么好玩意?年轻那会街头卖艺的时候,一游方的道士用它换了我几个铜板买酒喝了,这些年老汉我用来切菜剁肉倒是用着甚是顺手。”张老汉笑呵呵地答道,转身又回屋拌凉菜去了。

魏大牛一手拿着刀,另一手按着青晏放在石桌上,正准备来个开膛破肚,青晏刚躺在石桌上就心里一激灵,蹬着四条腿挣扎起来,魏大牛恐伤了自己,一时却也不好下手。

“张叔,那酒先给我一杯吧”魏大牛朝着屋里喊道,“这厮躁得很呐,我给它灌一杯。”

“收拾只青蛙还得浪费老汉一杯珍藏的美酒?”张老汉一手拿着一壶酒,另一只手端着一盘凉拌马齿苋走了出来,坐到石凳上,笑眯眯地看着魏大牛。

魏大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这不是灌醉了好收拾嘛,到时候烤着也香。”

“那就依你,怎么好吃怎么做吧”张老汉笑着给魏大牛倒了杯酒。魏大牛端起来一饮就给青晏灌了进去。

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白酒下肚,青晏便愈发的恍惚起来,浑身也没了气力,就连腹内的灼热感也慢慢感觉不到了。透过半睁的眼睛,青晏看见魏大牛背对着张老汉嘴唇微张不知说着什么,一只手则是慢慢举起了匕首,刀尖越过他的眼睛朝着胸膛去了。青晏只感觉膻中好似木刺扎身般的疼痛,接着这疼痛顺着一条线朝着腹部下方快速地游走开来。

青晏感觉很累,已然没有气力再去呼吸了,他躺在石桌上用眼中慢慢消失的光亮,无力地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那是好似一个深不见底的蓝色湖面,而自己好像就躺在湖面那软绵绵的白色云朵上,清风吹来,云朵便在湖面慢慢、慢慢地散开了,自己随即落入了那片深邃的湖水中,一点点地沉浸了下去。

突然,那坠落似乎触了底,咚的一声,如暮鼓敲击般,在那片逐渐暗去的湖水中荡漾开来。青晏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他感到身上从未有过的轻松,后背的凉意、腹内的灼感都没有了,便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却发现张老汉正坐在石凳上笑眯眯地向自己这边望着。

青晏迟疑了一下,顺着张老汉的目光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魏大牛正从石桌上一只青蛙的身体里拽出了一把内脏,而那只闭着眼仰面朝天、肚子不再有任何起伏的青蛙则是像极了自己。

“我这是在做梦?或者我已经死了?”青晏木然地坐在石桌上,看着笑容满面的张老汉,看着手忙脚乱的魏大牛突然想哭,但却发现自己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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