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吧!”富察“吧”地用力亲了一下小扎尔珊,“芍丹,不知道为啥,我在心里总觉得跟你和小扎尔珊有什么缘分似的,看到他就格外亲,你说咱村寨里的小哈哈珠子多了,咋的我就看他不一样呢?”
“富大伯,那是因为小扎尔珊是舒穆禄的小哈哈珠子,你呀,念想着他呢。”钮钴禄冒冒失失地脱口而出。
“要是舒穆禄还活着,就能听到小扎尔珊叫阿玛了,看到他满地跑了……”芍丹的话语很是伤感。
“芍丹,是我不好,”钮钴禄有点手足无措,指着前面不远的地方说,“你看,前面有块低洼地,咱过去看看,备不住真有救人命的仙草呢。”
芍丹和钮钴禄手拿木棍在前面走,富察抱着小扎尔珊跟在后面,不一会就站在了那块洼地前。这真是个好地方。周围都是髙山大岭,中间是个一箭地方圆的山洼,这洼地简直就像个聚宝盆似的,五颜六色满是野花绿草,有的还长着许多晶莹透亮、迎风摇摆的小。
芍丹手小,着圆滚滚的小豆子。这可是以前没有看到过的,她刚想回头问钮钴禄,他却猛地一把拉着她蹲下,藏在了密密的灌木丛里。
只见山口处有一只梅花鹿颤颤悠悠地跑到洼地,它病蔫蔫地在洼地里左叼一口、右叼一口地吃着洼地里的野草。他们看到,那鹿卧洼地好,了,去。地着,是好了。
上天,是什么仙草这么神奇?芍丹飞跑到洼地里,仔细寻找着梅花鹿的齿印,把它吃过的草拿在手里一一地辨认着。
“五味子,板兰,小嫩蒿,红柴胡,野绿豆,哎呀,大伯,你看,它是一下子吃了这么多种的草就好了的!”芍丹把每一种草都放在嘴里嚼了一遍后,她髙兴地说,“钮钴禄,你也尝尝看,这些草都苦滋滋的,是苦的就能治病,我们能不能把这些草者卩混在一起让大家吃呢?那鹿不也是蔫拉巴叽的吗,它吃了能好,咱人吃了也能好。”
“能,能,怎么不能?”钮钴禄崇敬地说着,“芍丹,这不是鹿啊,她是药神的化身,在教给我治病的方法呢。快,咱们把这几种草都多采点回去,这下,咱们虎尔哈部就有救了!”
河边点起日夜不熄的火堆,芍丹和钮钴禄天天上山采来草药,纳汉泰和乌林答又在采来的草药里试着放上野猪胆汁,用大陶锅熬上,把药汁挨个送到每个撮罗子,一早一晚让族众们当水喝。很快,人们的脸渐渐地变红了,肚子也不鼓胀了,右下肋也不痛了,原来蔫巴巴的人都一个个地精神起来,一个月后,秋瘟留下的病症在村寨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们在河边搭起狍皮大帐,供上野猪全鹿,点起年祈香,敲起神鼓,将柳枝和野花编成的山达哈妈妈的神偶,送到清亮的河水中。
山达哈妈妈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飘向远方,疫病从此远离安车水。
在神鼓声和牛角号声中,纳汉泰、乌奇迈和猎手们,背上五尺雉尾荆弓,套上装满鹰翎箭的箭袋,骑着快马,像一枝枝利箭射向林。
浩瀚无边的林海,是男人们展示雄伟身姿和矫健身手的好地方。在这里,猎人们洒酒叩祭猎神,敲石呐喊,点火烧山,野兽四野窜逃。他们勇猛冲出,打狼套鹿,搏虎斗熊!当一腔兽血扑射在脸上,野兽发出嗥叫的时候,也是他们嗷嗷叫的时候,这种属于男人的搏斗是多么地令人癫狂和期盼!
秋天的傍晚旖旎而又多情,夕阳早已落山,却依然是满天艳丽。芍丹常常站在绚丽的晚霞里沉思,她那对美丽的丹凤眼,总是流露着一丝丝不安,一点点迷茫,一种种担忧:秋祭就要到了,这个秋祭是要确定立阿木巴勃极烈的秋祭,也是我与纳汉泰将要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完整的秋祭,在这个秋祭上,他说,他要在我的头上,插上那枝洁白的天鹅翎。
一场秋霜,大地山川变得姹紫嫣红。
打猎的男人们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小围、大围轮换着打,猎回来的大雁、水鸭、山鸡、山兔、狍子、獐鹿多得堆成小山。
一次次地分份儿,家家的撮罗子装了个满满当当。一把把的肉干挂满架,一条条毛皮挂满撮罗子内外。撮罗子前面有剪翅的花野鸡散步,后面的木栅栏里有肥胖可爱、野性未去的小野猪在哼哼。
的一的。
插花戴朵的女人们唱起秋歌,忙着在河边和林子里熟皮子、鞣皮子、做皮袄、缝皮袍,忙着在林子里风肉干、采山菜、摘野果。
人们在期待中等来了秋祭的日子。
一大早,人们就忙碌起来,选神树,设祭坛,摆神案,所有的人都快活地做着每一件事情,以虔诚的心等待着秋祭的来临。
“纳汉泰,这里都弄得差不多了,我得回去看看小扎尔珊。”芍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怕他闹腾。”
“行,这里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你都忙了好几天了,歇会吧。
多的,人来,地。
“好,那我就先走了,有事你就赶着叫人过来,别误了事。”芍丹有。
“你看你,这神案摆上了,神架也搭好了,还有啥不放心的?”纳汉泰催促着,“你赶快走吧。等会忙忙叨叨的,又该脱不开身了。”看着芍丹的身影远去,纳汉泰赶快走到正在忙着的钮钴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会话,两人一起朝大撮罗子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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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林答背着桦皮篓走进林子,看3卩篓子里露出的叶子,长的扁的圆的,采的品种还不少。远远地,她听到大撮罗子里传来轻轻的哼唱;
悠悠扎,巴布啊,巴布啊……
乌黑山多乌都玛,狼来啦,虎来啦,
悠悠扎扎巴布啊,悠悠扎,巴布啊,
兴额里温辰恨莫勒得赫巴布啊,
安本山得恩嘎玛!睡觉啊,巴布啊,
悠悠扎,巴布啊,巴布啊……
是芍丹在哄小扎尔珊睡觉。乌林答放轻脚步走进撮罗子,轻手轻脚地走到木榻跟前,看到小扎尔珊已经睡着了。她轻声地提醒着,“芍丹格格,他睡着了。”
“我知道,再拍他一会,让他睡实沉点,要不的,到晚上咋办哎,鲜果都采齐了?地窖里的酒也都搬出来了?”
“都搬好了。这些事你就甭管了,到傍黑的时候,保证都弄得妥妥当当的。哎,对了,你看,这是我给小扎尔珊留下的。”乌林答把桦皮篓拿过来,“看,榛子、山丁子、野草莓,这都是小扎尔珊喜欢吃的。”
“乌林答,你对他真亲。你别说,这秋祭的事,我可不敢大意,这是虎尔哈部到安车骨水的第一次秋祭,你说我怎么能放心?”芍丹拿起挂在悠车上刚做好的流苏头饰,笑眯眯地递给乌林答,“哎,你看,我给你新做的。”
“真好看,可这流苏儿您让我把它挂在哪啊?”
“就挂在这,”芍丹把它放在乌林答的额前。
珠儿在乌林答的眼前摇晃,她看见芍丹那温和的笑容。
“芍丹格格你真好,”乌林答心里非常感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溶满泪花,“可以后……不,明天,我们就不住在一个撮罗子里了,我真舍不得你,我要祝福你……你终于可以和你爱的纳汉泰在一起了。”
“乌林答,”芍丹站了起来,走到乌林答的身边,把她拥到自己的怀里,“人世间有太多的爱,有的爱是幸福的,有的爱是痛苦的,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想想舒穆禄,想想老玛法、瓜尔佳讷讷,再想想你和我,还有纳汉泰,我们的族众……他们所给予我的,尽管也有痛,也有苦,但经过时间的磨砺,都成为我今天拥有的爱了。可是,上天给谁的爱越多,谁的责任就越大,明天秋祭,上天将在你和纳汉泰之间选一个人成为阿木巴勃极烈,不管是你,还是他,面前都是一条长长的路,走好是不容易的,用爱来走好你的每一步吧。”
“有的爱是可以说的,有的爱是不可以说的。”乌林答自言自语地说,“有的爱是要永远埋在心里的。”
“乌林答,你长大了,不是鹰谷里那个小萨尔甘追了。”芍丹拿起挂在悠车上的头饰,递给乌林答,“你说得对,我再加上两句吧,有的爱是想要而不能要的,因为,这个爱是属于大家的。”
“爱还有属于大家的?”乌林答有点茫然,“那是什么样的爱”
“这种爱是要你自己去琢磨的,以后,日子长了,你会懂的。好了,来,这个你收好,我也给自己做了一串,今天晚上和阿哥们跳舞的时候,你戴上它吧,这样,就会有阿哥敢把天鹅翎插到你的头上了。三岁鹿,可以采茸了,看哪个阿哥有福分做你的爱根……”
“芍丹格格,”乌林答忙接过流苏头饰在头上比画着,“这样好不,
“好看,好看!哎,我还真怕阿哥们扎堆地来抢你呢,秋祭的晚上,将是你第一次跟阿哥相爱,告诉你……”芍丹拽过乌林答,对着她的。
乌林答的脸上升起红云,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身子却朝芍丹靠了过去……
一阵热闹的声音远远传来,小扎尔珊被惊醒哇哇地哭了,芍丹赶忙抱起他,一边哄着一边和乌林答赶快走出撮罗子。
人们纷纷从撮罗子里涌出来,芍丹看到走在前面的是英武的纳汉泰,他身后是十六个年轻的阿哥抬着放在虎皮上的七叉鹿角,抬着肥胖的野猪、活雁、松鸡、貂皮、东珠、一丈多长的鳇鱼,踏着雄赵赳的步子,往她这走来。
这是他来送定亲礼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看了看身边的乌林答,她也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被人们簇拥着的纳汉泰。
看到芍丹站在撮罗子门口,纳汉泰迫不及待地朝她飞跑而去。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这一天,他已经等得太苦太苦!那流血流泪、受尽煎熬的苦痛换来的今天就在眼前,他怎么能,
站定在芍丹面前,看到她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云遮雾绕,纳汉泰不由得心潮起伏,他双手举着七叉鹿角,左腿上前,右腿触地,跪在了芍丹和乌林答的面前。
乌林答,是,走是。
纳汉泰地芍丹的尔,是里的脷女,还是林子里的仙格格?这么让我心跳……芍丹,这是我第一次在林子里的,在我一直没有忘记这句话,请你接受虎尔哈部传世的七叉鹿角,嫁给我,做我的福晋吧!”
芍丹把小扎尔珊交到乌林答的怀里,双手扶起纳汉泰,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充满愧疚和感慨地说:“纳汉泰,这沉甸甸的七叉鹿角,我,我不敢接……”
“为什么,为什么?”纳汉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几乎是哀求地说着,“难道你还记着我和我阿玛带给你的不幸和痛苦吗?”
“不,纳汉泰,我怎么能忘记我与你曾经有过的初恋?那是我女人生命里的第一个记忆。自从我们在林子里相遇,爱啊,恨啊,都已经太多太多……我不记恨你阿玛了,更不记恨你。爱恨情仇就像一条小溪,在生命岁月中流淌,日月轮回,草绿草黄,流过草甸子,流过大森林,慢慢地,仇恨会变成和睦,痛苦会变成幸福。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的话是我一直希望能够听到的,也希望能够做到的……我记得我与你在林子里相遇……还有以后的一切,纳汉泰,我不能说我不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虎尔哈部的传世之宝,做虎尔哈部的福晋?”纳汉泰苦苦哀求着说,“芍丹,你总得给我个说道,让我心安理得吧……”
纳汉泰,我不能的,我不芍丹,我还是虎尔哈部的萨满,我……”
“芍丹格格,如今,舒穆昆达去了天上国,虎尔哈人也走过了部落争斗,走过了水灾,走过了瘟疫,你就接下这七叉鹿角,做虎尔哈的福晋一,地,求地着“芍丹格格,做虎尔哈部的福晋吧!”族众们呼啦啦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