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已是重新化为冰清玉洁的古装仙子形相,抬手阻住维纳继续说话,指着金武道:“维纳,胡说些什么,重老只是将那叛逆唐松击晕过去。话说回来了,你和凌儿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这小子又是谁。”
维纳顿时也感觉一头雾水了,解释道:“他叫金武,据说是苏常的故人之后,现在是赵凌儿的学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在这儿死斗,为何说唐松是叛逆。”
星闪身形一动,站到众人之间,道:“重老,麻烦你带上唐松。凤仙子,您带上赵凌儿。我与维纳随后跟上,咱们回去再说,我担心首领那边再遇敌袭。”
凤仙拍了拍星闪肩膀,欣慰道:“星闪,年轻一代里,你的领导才能最是翘楚。不要太担心,天海冥三王已经出了三合大阵,那边的安全不成问题。但是苏常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乐观,快些回去也好。”
北崖大院外,苏常无声的坐在地上,天空中下起了零星细雨,从前那无风飞扬的银发,此时也一股一股湿漉漉的杂乱垂下。
倏倏的落雨是这大音希声的山谷中,唯一的哽咽。
风华绝代的蓝澜,紧紧抱着火融,温热的嘴唇轻吻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却再也不能带来哪怕是一丝的温暖。
一同斩杀狼尔恶徒、遨游九天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柳烟儿祭出一方锦帕,为苏常挡下雨水。
星文轩见此,醋意涌出,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星文婕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直到凤仙、赵凌儿等人赶回之前,大院外只是弥漫着越来越浓的悲怆。
清醒过来的赵凌儿,失神的看着火融胸口透出的紫木杖,耳中仿佛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凤仙缓缓走到苏常近前,内疚的说道:“属下还是来晚一步,请首领责罚。”
苏常慢慢的摇了摇头,道:“你闭的是生死关,并无罪责。火融的死,是我的错。从今日起,辰星由柳烟儿暂时执掌,星闪主管门内事务,我与凤仙、重峰同为门内长老。”他的声音中,已没有了以往洪钟般的底气。
言罢,慢慢走到昏迷的唐松面前,玄武戒白光一闪,将他唤醒。
蓝澜轻轻的拔出插在火融胸口的紫木杖,仗尖指着唐松,银牙紧咬,喝道:“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唐松周身法力被封,白净的面孔上已被雨水和稀泥泡的惨白,他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然后同样咬牙说道:“你们个个都是英雄啊,个个都可以对我唐某指手画脚。这些年,你们闭关的花费,不都是我赚的吗。你们都乐呵呵的闭关修行,进阶元婴,而我呢?我有这机会吗?火融执迷不悟,愿意被你们卖了还帮着数钱,我唐松不同,我杀了他是让他早点儿解脱,免得继续当驴做马!!”
蓝澜听闻此言,心中怒火冲天而起,紫木杖恶狠狠的插向唐松面门。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一颗子弹将那木杖击偏,擦着唐松耳边掠过。
蓝澜狠狠地盯向赵凌儿,祭出分水龙枪指着她喝道:“你也要造反!”
赵凌儿眼中闪着泪花,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常按下蓝澜的分水龙枪,对唐松道:“你我师徒一场,念此情分,请你好好回答我。”
唐松不屑的回道:“问吧。”
“方才,被凤仙斩杀的飞天蜥蜴,是否就是曾因包庇狼尔,而被火融击伤的妖修。”
“是又怎样。”
“当初你传信给我,让我回此地助你救治凌儿,是不是为了探知到妲妃的形迹。”
“是又怎样。”
“那蜥蜴妖修的实力,不可能随意一击就打穿你布下的护阵。那么凌儿受伤,是不是你与那蜥蜴妖修串通所为。”
“是又怎样,赵凌儿曾经被我所救,现在为我所用也是应该。”
唐松此话一出,赵凌儿犹如身中惊雷,心火急攻,眼前一黑险些瘫倒在雨中。
强打精神,赵凌儿走到唐松面前,拂去他面上的泥水,眼泪夺眶而出,凄惨道:“老公,你怎能如此对我,过去的恩爱都只是虚情假意不成?”
唐松面露一丝愧疚,却依然咬牙道:“比起寿元来,这些什么恩爱都是一文不值。”
赵凌儿挤出身心最后一丝气力,道:“唐松,你不知道吗?如此执念,成道无门,成魔却有份。”
唐松又是不屑道:“你懂什么”
话只说出一半,便听见‘砰’的一声枪响,唐松的气海大穴已被打的稀烂,赵凌儿直挺挺的晕倒在雨水中,手中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狙击枪。
金武缓缓的走上前去,将赵凌儿抱起,放到维纳怀中,然后跪在火融尸身前。
只见他双手撑地,结结实实的一头磕在地上,左肩断骨再次开裂,把牙一咬,换做右臂单独撑地,就这样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拜向火融。
在场之人,只有苏常知晓金武为何如此,凤仙、重峰和冥王等人都是甚为不解的看着这菜鸟修士的离奇举动。
接连磕了四十九下,金武抬起满面血水和泥水的面孔,仰天长啸一声,转身跳入了北峰悬崖的万丈深渊。
此役,辰星同时有两位尊者丧命,地王尊者赵凌儿昏迷不醒,苏常也辞去了担任千年的首领之位。
重新出世只有月余的辰星,再次陷入了不可预知的境地。
一日后,北崖大院里,那座妲妃化形的法阵玉石台,已被改为了一座玉石棺冢,墓碑上苍劲有力的书道:辰星尊者火融之墓。
空气中依然飘着那不大不小的雨滴,金武额头缠着白布,跪在墓前,细不可闻的吐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恢复了些许神采的苏常,轻轻抚摸着碑身道:“死者已逝,你又何必如此。”
“我和云仙子的命,都是火融救的。我未能报恩,却害死了他,而受我所害的,又何止火融,我活着有意义吗?”
“火融是落月邪教所杀,是我未能及时明察奸细的失责,与你何干?”
“过去,妲妃为了救我,险些丧命;云仙子为了救我,寿元几乎耗尽;我跟着凌儿姐才几天,她就失去了道侣。若不是为了助我寻仇,凌儿姐昨天也应该在此助战,火融前辈又怎会陷入被夹击的困境。我就是个不祥之人,我血脉中流淌的便是死亡与不祥的血脉。别人不知道,难道您也不知道吗?”
“当初前来西海高原的路上,火融曾经开导过你吧。那便是他所信守的道,如今他用生命去成就了他的道,其灵虽逝,其神却永存,大丈夫又岂能迷信血脉不祥之说。”
“您给我的《封月诀》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金乌是不祥和死亡的象征,难道有错?我活着,岂不是会有更多的人被牵连受难!”
苏常仰望着远处的天空,半响后,声音带着沧桑飘远的意味说道:“《封月诀》中提到了一位叫宁哲的人,你记得吗?”
“记得,是金乌世家不出世的天才修士。”
“那你知道几千年前,十阳耀世的传说吗?”
“这传说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啊,几千年前的洪荒时期,大羿射下了其中九阳,挽救了龟裂大地上的人们。”
苏常苦笑一声,道:“传说虽然只是描述了实情的十之一二,但也没说错。但你知道吗?当时击落九阳,拯救苍生的最大功臣,是宁哲。”
金武闻言,震惊的目瞪口呆,讶道:“就是那位金乌世家的宁哲?”
苏常微微点头,道:“不错,正是他。金乌血脉中带着好战的因素,但那并不妨碍你成为天下苍生的福音。”
金武知道苏常是元婴期的大修士,却没想到四千年前的事情,苏常好像也亲眼所见。
要知道,一般的元婴期修士,如果不能进阶到化神期的话,寿元一般是三千多年,苏常怎会知道洪荒时期的事情?
《封月诀》也是苏常给金武的,二者联系起来,金武便认定苏常一定对金乌世家非常了解。
但这是人家辰星首领的私人履历,金武也不好多问什么,至少知道了金乌血脉,并不是只能给人带来厄运。
成为天下苍生的福音,对金武来说还太遥远,目前能做的,便是继承火融的遗志,一步一步的从点滴做起。
金武低首沉思片刻后,道:“苏老,我不会再轻生了,在此为火融前辈守灵一夜。明日,我便前去斩杀举锦等恶徒。”
苏常取下玄武戒,淡淡白光洒在金武左肩,道:“昨日一战,此戒中的生灵之气也所生无几了,先给你把断骨接上吧。”
金武感动的俯身便拜,苏常受他三拜之后,慈祥的将他扶起,道:“听维纳说,你斩杀了魔灵期修士。稍加磨练,应是可以前去缉拿举锦了。方才三拜,就是拜师了,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当初在云浮山,金武跟苏常在玩笑之间,还表示不屑于拜苏常为师,现如今真正踏入了修真界,才知道能够拜一位元婴期的修士做师父,是何等的天大福缘。
看着激动不已的金武,苏常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头,道:“咱们修真界拜师,当师父的都会送徒弟一件宝物作为拜师礼。仓促之间,我也没什么准备,便借花献佛,将这宁哲当年的遗物风翎给你吧。”
言罢,他手中明光一闪,现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球,球中对称的镶着数十根纤细的乌光毫毛,若不是金武的金睛目力过人,还真就看不清这缕缕乌光是何物。
“遗物?这么说,宁前辈已经不在了?我对自身的这股奇异血脉,还有好多疑问想问他呢。”金武接过小球,喃喃自语道。
苏常也未答话,摸着金武的脑袋,长叹一声,看着天边一群侯飞大雁,从夕阳的光辉中穿过,当年宁哲陨落的身影,仿佛重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