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下二层,这是太平间,这是警察局停放尸体的地方。这里幽深如迷宫。
这里一片漆黑。我被困在这里了。
我的手机因为没电而关机了,我不得不在阴森寒冷的地下二层,不得不在一片寂静黑暗中寻找出路。
寻找通往地下一层,通往人间的出口。
周围弥漫着冰柜的寒意和尸体腐朽的气息,哪怕隔着一面墙,我也能清晰地闻到它们。
我在害怕。
我很害怕,我很恐惧,我的肾上腺素正在急速分泌。可是这里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要想离开这里,我必须靠自己。
我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迈出了第一步。可即便是这样,我的双腿依旧在打颤,依旧不听使唤。
我的双腿正在因为恐惧和寒冷而麻木,我必须在它们到达极限前逃离这里,否则,我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亡。
我不想死。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逼迫着理智,我咬牙前行着,像极了在沙漠中缺水的旅人。
终于,我的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刺眼的灼热告诉我,那不是幻觉。
光!我看见了光!我,我有救了!
我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因为我的大脑正在发出警告,我的身体和理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似乎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厚重的铁门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门牌号:201。
看得出来,这个房子有些年头了。
我走进房门,透过门上的探视窗往里看去。
房间里面很白,白色的墙面,白色的手术台,白色的纱布。
还有几名白大褂,戴着白色的手套和口罩。
他们面前躺着一个人体,一动不动,没有呼吸。
忽然,我意识到这里并不是手术室,白大褂们也不是医生,这里是解剖室,他们是法医,而解剖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我想起来了,刚才我昏倒在了201解剖室前。
我爬了起来,解剖还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那名法医再一次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我已经知道,解剖台上躺着的,是那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
法医们熟练地操作着,我躲在一旁静静地窥视着,彼此都没有任何交流。
可是,当法医走到另一边时,我惊愕地发现,解剖台上却是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法医们解剖的是空气?
就在我错愕间,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我还来不及回头,便被打晕了过去。
我的眼皮被人扒开,刺目的强光让我清醒过来。我尝试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得结结实实,一动也不能动。
然后,我看见了那本应死去的老人,正熟练地穿着白大褂,他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你醒了?刚才看我被解剖了那么久,现在,该我解剖你了吧?”
说着,一把锋利的解剖刀便缓缓向我划了过来,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碰触皮肤的一刹那,我甚至能感受到刀身的冰冷。
……
“不!”我咆哮着,挣扎着坐了起来,口中喘着粗气,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刚才解剖刀切下去的部位。
还好,身体并没有被解剖刀切过的痕迹。
“是梦啊。”我松了口气,这才有精神打量周围的环境。
雪白的墙壁,几张黑色漆木作的办公桌,还有桌子上码放得整整齐齐地文件和书籍。
我刚才躺着的地方,是一张沙发。而弄醒我的,就是头顶上被风吹起的白色窗帘。
这里似乎是什么人的办公室。
“小利,你醒了?”正在我有些疑惑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我的好友——唐杰。
唐杰穿着一身白大褂,神色有些疲惫,似乎刚进行了一场解剖,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腥味,不知怎的,我一下子想起了梦中自己被解剖,鲜血四溅的场景,顿时胃里一阵翻腾,幸好只是干呕了会儿,并没有吐出来。
唐杰刚放下手中的资料,听见我这边有动静,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见我神色有些不对,他一脸关切地问到:“怎么了,你不舒服么?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就是有点恶心,休息会儿就好了。”我用手捂着胃部说着,想了想,又问道:“杰克,我睡了多久?”
“没事就好。喝口热水暖暖胃吧,”唐杰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他又看了一眼手表,回答道:“你知道么,你昏迷了整整两个小时。”
“谢了。”我伸手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么,我的同事高伟做完解剖,发现你就躺倒在解剖室的门口,人事不省。他吓了一跳,这才叫了几个人把你抬了出来,又发现你没有大碍,于是我们没有送你去医院,只是让你在我们的办公室休息一下。这不,我刚回来,你就醒了。”
唐杰双眼担忧的看着我问道。
“哦,没什么。可能是这段时间吃得太假,营养不良吧。你也知道,我和父母闹翻了,身上的钱不多了。”想了想,我还是没打算把噩梦的事情告诉唐杰,只当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插曲,我把一切都归咎于第一次偷看解剖尸体,有些不能接受。
“真的没事?”唐杰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你缺钱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借你,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唐杰点了点头,起身坐回了他的办公桌前,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闲聊着。
我们山南海北地胡侃着,一边回忆读书时候的各种趣事,一边感叹世事无常,岁月如梭,一转眼,我们竟然已经工作了,而且两个好友竟会是以这种身份再次见面。
时间能冲淡一切,要想不被时间遗忘,我们只能珍惜人生的每一寸时光,珍惜每一个和亲朋好友在一起的机会,珍惜每一次的美好回忆。
和唐杰闲聊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便提出想要离开这里。
唐杰没有阻拦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高伟和我一个办公室,他发现了昏倒在解剖室门前的你,你难道不应该对他道一声谢谢么?”
果然,唐杰的这句话将我打算离开的想法给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我走到他的办公桌旁,擂了他一拳,笑骂道:“靠,果然还是只有你最了解我。”
我们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了进来,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很锐利,可是脸色却不大好看。
唐杰在身后默默用手拍了我一下,我立刻意识到这人应该就是救了我的高伟。当我上前准备和他打声招呼时,高伟带来的一个消息却让我和唐杰顿时色变。
“老王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