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为什么会这般畅快?是因为知道了绯闻是假?还是她要约自己吃饭见面?好像都是!这些天,他觉着自己已经把苏一尘从心里给移除了,可昨晚一见她,还是心跳了,难受了。市民,苏一尘要真是一般市民就好了!他多想自己能像接见市民一样,亲切地握握她手,关心地问问她生活状况,叮嘱说,有什么困难找政府,找我!他甚至不知道,真跟苏一尘见了面,自己会怎样,俩人就是吃吃饭聊聊天?他想,他又真不想。他想自己像个长者像个师长一样,真诚地爱护她关心她,听她讲故事甚至帮忙给她找个男朋友,却无法拗过心底里的喜欢,想抱抱她亲近她的喜欢。他没敢拿爱说事儿,他好久好久都不碰爱这个字了,离异、叶青梅离开,之后他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了。但是,绯闻似乎帮他明白了一件事儿,他在乎苏一尘,真的在乎!自己竟然想得很好,还给人家找男朋友!看见和徐克俩人手握手那照片,自己就醋了心酸了生气了最后还发怒了,坚决就把人家给移除了。这不就是在乎吗?
搬家这天是七夕。
我人还在被窝里呢,小资本儿打电话就来了,不是算的今天搬家吗,搬不搬?
这小资本儿比我还操心,一大早,带着人马就过来了,他一进屋,过来就夺了我手里东西,还生气了,不是不让你动手吗,跟你说我带人过来带人过来,要我们这么多大男人干吗用!我微微一笑,感动,是这样不期而至,眼泪差点就下来了,我说,小资本儿,你真好!
水流哗哗,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淌出来,莫飞,死莫飞,你干吗你!你到底怄到什么时候!你长什么样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心一横,给他下了死帖:
6年了,谭莫飞,我们转战两大州,地上地下一起潜伏了6年,我苏一尘从来对党忠心耿耿无比热爱,你竟然轻信谣言不信我!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告诉你,今天我搬家,来也好不来也好,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过了晚上十点你敢不来,明天我就炸你保密局去!
一切顺利,晚上,和小资本儿去了飞天酒吧。我真是吃惊非小,江北、森林,还有小资本儿圈里朋友,十来个人早候着了,见了我,又给红包又送礼物,还说什么燎锅底必须的!我的小包包一会儿就鼓了。
正说笑着,徐克也来了,还抱了大丛的玫瑰,不是蓝色妖姬,是红玫瑰。小资本儿一见就起哄说,“哟,玫瑰,怎么,徐公子这是想抱得美人归喽?”森林马上不乐意,“归?龟田还差不多,告诉你们,谁多看两眼也不行,给我小心点儿!一顾抄你城再顾抄你国!”
大家哄堂大笑。“看来,今天我是不好得手喽,美女身边这又是护卫又是御林的,好厉害啊!”徐克温厚一笑说完,泰然自若,径直过来将花放到我怀里,在我身边落了座,他拿起酒瓶咕嘟嘟倒了三大杯说,“今天我来晚了,自罚三杯!”小资本儿赶紧拦着了,“这酒徐公子你不能喝,要喝也得我喝呀!我知道你后来又赶去一鑫了,是我忘了跟大家伙儿请假了!徐公子你呀太用心了,唉,都怪我,直接去宫廷就好喽,可惜了!”徐克打断小资本儿,招呼大家“喝酒呀,孙老板!”大家听得如云若雾的,搞不清俩人在打什么哑谜,森林冲小资本儿喊,“宫廷好飞天也不赖!孙老板,那一鑫谁呀?他来没来?”
一鑫不是人,是花店,哑谜我也明白了,中午小资本儿跟我说,咱在宫廷办个Party吧!我没在意,白了他一眼,Party!还喷嚏呢!到了四五点他又是这话,我说,哪儿去不了,非得去宫廷干吗?说真的,那徐未未我算领教了,真有点怕她,我以为不过是他一个提议,就这么给拒绝了,我哪知道宫廷都已经张罗好了呢!我要知道,别说一个徐未未,就是俩我照样去!
拒绝,有时候真的很残忍。
一扫往日人前那些斯文矜持,我们放开喉咙又喝又笑,末了,干脆一股脑儿从二楼房间里跑出来,拥到DJ厅里跟着不知名的乐队,鸡飞狗跳地闹腾,看着这些陪我一起乐呵的男男女女,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却满满的孤单还想流泪,这酒吧好像是一首永也唱不完的《卡萨布兰卡》,永也唱不完的心碎。
舞影魑魅,酒在燃烧,眩晕的灯光里,缠绵、离别、思念、误解、吵架、心疼,过山车一般驶过来一齐哽到喉咙,我想吐。我躲到角落里,挥汗如雨喘息未定,徐克便跟了过来,他两手将我圈到臂弯里,脸色难看地盯住我,一句话也不说,突然,他一把抱着我用力将我吻住,我挣扎了几下,没有再动,一刹那一刹那里,那是莫飞与我的温存,是等待太久还是思念太久,爱情,仅仅剩下一道余光?
看着小资本儿驾车消失而去,我靠在楼下的幽暗里,仰着脸半晌没动。城市看不到银河,城市的七夕却异常浪漫,星星模样的灯火,闪闪烁烁,让人不知今夜星辰昨夜风。又是一年七夕,可知哪年?清风微熏,星光乍泄,四目相对,两个相爱的人陶醉在彼此的眼波里,一饮而尽,他们以为饮下的都是幸福,却不知道,世上还有一条银河,牛郎织女,那是一条看得见的银河,一尘莫飞,那是一条看不见的银河,它不是事业不是家庭,是爱不逢时,是不该的遇见。
我擦了擦嘴,想着徐克的臭嘴巴在我嘴上留下的痕迹,想恶心,却恶心不起来。十点的钟声响起,我挺失望的。看来,莫飞真的不会来了,不来就不来吧,又能怎样?我就是嘴上打打雷,哪敢真跑单位里找他!人是不是都这样,活得越大就越没勇气,到最后,嘴上打雷也不敢了。我真佩服当年的自己,那个杨紫,那个还不到18岁的小女孩儿,怎么就能从窗户里出来逃跑呢?为什么要逃呢?这么多年,我突然第一次后悔了。
“很开心嘛!”我吓了一跳,莫飞!扭脸就朝他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吻他,可他像是喝多了,冷冷的淡淡的,两只胳膊绳子一般吊着。我说,“你干吗来?怕我真炸你保密局?”他笑笑,眼睛看也不看我,我的泪水突地涌出来,“还开心呢,就差把心割开了!莫飞,都是我不好,可我不是成心瞒你,我是怕你生气!我知道你真生我气了才不理我的,可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我难受得快死了,我死了,你才高兴,是不是?”
我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把莫飞的衣服都弄湿了,他也没伸手给我擦擦泪,我自己抹了一把拿着他手说,“你抱着我莫飞,抱紧点!本来,我没打算要这房子,真的,是小资本儿要的,他装修他买的东西,后来一看见大阳台,我才动心我才要的。因为你说过房子要有个阳台就好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别生气了好吗?”
莫飞没吭声,他终于肯看我了,目光冰凉地打在我脸上,像我冰凉的眼泪。
吻了吻他,我说,“好了,走吧!”他甩掉我,“去哪儿?”我说,“回家呀!”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家?那是你苏一尘的家!”我浑身冒火但还是压了自己,“莫飞,咱们别再较劲了,好吗?走吧,回去看大阳台去喽!”他像块磁石吸在地上,我怎么拽也拽不动,我扑到他怀里,太小心眼了,还生气呢!好,我错了,我错了,我没告诉你我瞒着你,我下地狱!我让高铁给撞死!莫飞伸手捂了我嘴巴,他揽紧我,下巴磨着我的头发,“别胡说八道地吓我,你一定得好好生活!”
看他好像心软了,我禁不住又哭了,“莫飞,以后别再这样了好不好,你得相信我,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你不理我,我真是生不如死!”他拿手轻轻拍拍我,“别这样!一尘,我现在真的挺怀疑,你说,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一怔,推开他,“什么意思你!你后悔了!”他伸手又揽住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当初也许我不该把你带走,不该让你变成现在的你!我这么做,其实,是生生剥夺了你父母和你的权利,人啊,这辈子不好好珍惜,唉,也没了下辈子了!”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这样,我赶紧说,“不,不,莫飞,我从来不后悔,我也不要你后悔!”
莫飞笑笑,“傻瓜,有一天你会恨我的。”突然,有湿湿的东西滑下来打在我手上,眼泪!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莫飞掉过一滴眼泪!我顿时泪流满面朝他吻过去,吻他的泪他的唇他的脸,莫飞热烈地回应着,他的手解着我衣服的扣子却忽地停住,等我又吻过去,他摇摇头避开了,冲我惨白一笑,说,“往后,多注意点身体,别老饿着,胃疼多了会出大毛病!好了,今天看看你,我就放心了!”我心如刀割,战栗地抓着他手,“我不要你放心,莫飞,我求你,你别再说这种话,我害怕!这跟告别一样,你知道吗?好好的干吗说这种话!”
他低下头,又不理我了,我立刻急了。我用力拽他,他再度甩开我,你回吧,我走了。那你来干吗来了?我眼睛瞪得喷火,叉着腰像个泼妇,他脸上神情马上也变了,阴阳怪气说,“怎么,我不能来?我来看看这房子到底多气派!嗬,真还挺不错的!好,这下好啊,房子车子男子,齐了。”“你混账!告诉你,谭莫飞,房子车子全是我自己挣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爱信不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笑了,“是吗?说得好,很好,我信你,永远都信你,苏一尘,我就是太信你!”
6年感情,竟然不抵一条千字绯闻!我气得眼泪立马干了,“好!谭莫飞,你后悔了是吧!我才后悔呢,跟了你6年,我分你家产拿你一分钱了还是跟你要过什么,你这么不信我!”
“别说了,我全看见了。”
“看见?看见什么你!你说,你说呀你!”
“还用我说吗?飞天那俩人,多投入多激情啊!”
绯闻终于成了亲闻!
我四肢发冷,浑身哆嗦,恨不能砍了徐克,慌忙跟莫飞解释,“不!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真不是的!”
“你喜欢他?爱他?”
“不,不,莫飞,我爱你!我发誓我爱你!”
“真的,一尘,还是找个好人嫁了吧!我走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神志顿失,上去死死抱住他,“不,我不嫁,我谁也不嫁,你别走,我不让你走,莫飞,我不让你走!”
“冷静点,好吗,万一被狗崽们盯上又要绯闻了!要不你先走!走吧,走啊,走啊你!”他赶着我,像赶一只臭苍蝇,我一个劲儿死抱着他,“别赶我走!莫飞!我一辈子也不嫁,我爱你,我只爱你!”
“不走是吧,好,你不走我走!”说完,莫飞掰掉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决绝而去!我突然多个心眼儿,“你给我站住,谭莫飞,你够了腻了想甩了是吧!”
他头也不回,“苏一尘,你真是白当这么多年主持人,你根本不懂男人!男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女人认真!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我上去给了他一耳光,转身跑掉。
我以为,莫飞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像从前一样,误会还可以消除,吵完架还会和好,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在一起,我们会永远地相爱,爱一辈子,莫飞说过的,一辈子就是一个被子。
可生活不是你以为的这样,生活有太多太多突然,它就像附在你身上的幽灵,在你最想要最不想要最快乐最痛苦的时候给你一闷棍。这一天你也许恨死了一个人,但突然有一天你会觉得,这人能跟你吵架哪怕是打你骂你,都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