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晴天一笑,是不是小看我了:“这是《诗经》里面国风周南里面的那篇《汉广》,是吗?”
暮晴天的回答让他吃惊不小,她居然能把它属于哪一篇都说出来,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原本还以为她怕是听不懂他念的这些句子,现在看来是他担心太多了。
“你知道的挺多。”
小银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白,这下对晴天更是崇拜了:“晴天,你真行,什么都懂!”
司徒越泽哼了一下,吩咐小银子去给他沏茶。
小银子出去了,暮晴天接着说:“一位砍柴的樵夫,路遇一位即将出嫁的女子,顿生爱慕之情,他明知这是不可能如愿以偿的单相思,便以一首山歌唱出了内心的失望和痛苦,我说的对吗?”
听了她对这首诗的解释,他更是怔住了,他认识的暮晴天再次让他有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沏茶回来的小银子看见正站在门前的男子,走近了,发现竟然是穆王爷,顿觉惊讶:“王爷为何站在这里?”
房里的人听见声音,越泽走到了门边,风行烈有些尴尬,在街上游走,竟然走到了司徒府,本想竟然到了门口就进去亲自道谢,没想到在门口听见了他们在房中说的话。
越泽将他请进房内,倒了一杯茶:“不知王爷来,失礼了。”
他一摆手:“无碍,本王今日途经此路,顺便来道谢。”他将话说得顺其自然,只可惜暮晴天并不在意他是否是顺道还是专程而来,此刻的她只惦记着自己的手脚快快好起来。
越泽一笑,忙说:“晴天她已经好很多了。”
风行烈走到晴天床边,暮晴天抬头仰视着他:“晴天不能给王爷请安,请王爷赎罪。”
他看着暮晴天,眼神还是一贯的冷,道:“本王谢谢你护住了飘儿。”
暮晴天勉强笑了一下,想要说出口又觉得不好说,不说又实在憋不住了,她决心一下,说道:“王爷既是来道谢,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以为暮晴天是有什么需求,很慷慨的说:“说吧,本王能办到的定应承你。”
她傻傻一笑:“只是小事一桩,就是王爷你能不能不要站着跟我说话,你个儿太高,我脖子仰的很酸,能坐下说吗?”此话一出,两人同时愣住,她这提的是什么要求?
小银子赶紧搬来凳子摆在床前。
两人坐下后,由于刚刚尴尬的场面,有些冷冷的感觉,小小的房间站了几个高大的男子,显得狭小了许多。
为了打破尴尬的场面,暮晴天傻笑了一下:“这下感觉舒服多了。”
司徒越泽笑着看了一下晴天,看到风行烈咧开的嘴角,冷酷的穆王也笑了。
一会儿之后,风行烈开口说话了:“你知道上次香满楼闹事的那些人是谁吗?”
她摇头:“看样子像是富家的公子少爷吧,领头的穿了江南苏绣制的长袍。”
“是陆将军的独子,丽妃的胞弟,陆云。”
“什么?是陆家的人。”越泽一听,表现的非常震惊,陆家在朝中权势薰天,与司徒家本就是上一辈结下的仇怨,想不到现在竟然将陆家的独子打了,陆家定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用这件事情大作文章,要是闹上朝堂,也是件麻烦事。
风行烈提醒他:“这几天要小心,陆家定会将此事发挥,随时都可能对付你。”
丽妃?晴天想起了在宫里遇见的那个才气横生的女子,她是皇上的心头之爱,皇上非常宠爱她。
“我看那丽妃是个讲理的人,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她不知道司徒家与陆家上一辈的仇怨,只是以一般的眼光来看着件事情,若事情真有她想的这般单纯,或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若只是这样,就不会担心了。”
她有些疑惑,风行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穆王离开了之后,司徒越泽也随之出去了,脸色凝重,像是即将有大事发生。
找来了陈伯一问,才知道原来司徒家与陆家上一辈结下了仇怨,当年先皇以比武的方式选拔镇关守将,司徒越泽的爹爹无意之中误杀了陆将军的弟弟,虽然此事经先皇调解,在先皇面前握手言和,但是私下里却结下了很深的仇怨。
后来,陆将军为报仇,更是几次三番栽赃嫁祸,最后在司徒老爷去扬州的途中暗中派了杀手,回来报告的人称说司徒老爷是在途中遇上山崩而故。
多年的查探才知,司徒老爷是被人劫杀的,而买凶的人正是陆家,但是苦于无证无据,不能检举陆家,这样的杀亲之仇,两家都暗中斗了多年,现在越泽打伤了陆云,陆家不可能善罢甘休,这意味着司徒家从此多事了吗?
左思右想来,还是心里难安。国库倚重司徒家,皇上自然不会因此事而动司徒家,但是文家在朝中的势力和丽妃在后宫多次进言,只怕皇上也会耳根子软,万事都不能赌。想象此事也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司徒家有事,她暮晴天怎能独善其身?
此事因飘儿郡主而起,穆王应该也会插手。但是,他会帮司徒家吗?她不敢确定,今日穆王来告知此事,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陈伯,如果穆王插手此事,他能帮司徒家吗?”
陈伯摇头:“这很难说,穆王一向不想少爷与郡主交往,他想趁这次机会彻底断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也说不定啊。”
她慌了,那越泽岂不是很危险!
“陈伯,请你帮我把师傅叫来我房里,准备好笔墨纸砚。”她忙对管家说。陈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始终相信她会帮少爷,也赶不及问原因就出去了。
刘师傅是司徒家的账房先生,识得字。
“刘师傅,我手不能动,我说你帮我写下来。”
“好。”
准备了笔墨纸砚之后,她想了一下,开始说:“郡主之事若能二桃杀三士,即便尔树大根深,则头发不可胜数,而身之毛孔亦不可胜数,牵一发而头为之动,拨一毛而身为之变,然则发皆尔头,而毛孔皆尔身,若不知其里尽而毛无所恃耶?若铺车相依,群策群力,盘根错节,犹围城打援之势。”
将写好的信封好,叫了小银子要亲自交到穆王手中。
穆王爷,若你能看透此信,定能助你成全心中所愿。
陈伯坐着她面前,有些担忧的问:“穆王能听你的吗?”他实在不信朝中叱咤权贵的王爷会听从一个小女子的话,也不知晴天能有什么条件会让穆王改变心意。
她若有所思的说:“若他能看透我的信,就会站在我们这边。”
“此事要让少爷知道吗?”
“若成功的话,他很快便也会知道,若是不成功,何必让他心烦。”
陈伯听了晴天的话,心中已经明白该怎样做了,晴天之前念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正因为听不懂,所以对她更加钦佩起来,晴天她,不是一般人。
小银子将信封交给穆王的时候,他问了:“是何人给我的?”
“是晴天。”
听见暮晴天的名字,他有些吃惊,她为何会写信来,还如此神秘?
他背过小银子去,打开信封,看完了信,他眸光敏锐的盯着小银子,怀疑的再次问:“此信真是暮晴天写给我的?”
小银子一五一十的回答:“她手动不了,是她口述刘师傅代写的。”
他紧接着再问:“你说这是刘师傅依照她念的一字一句写的?”
小银子有些奇怪,王爷为什么一再的跟他确定这是晴天给他的信呢?
“是的,她念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了,但是她念的是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陈伯也没听懂,但是晴天说王爷一定能看懂,却不知王爷能否看透。”
他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你回去告诉她,本王想好之后会给她答案的。”
听了小银子回来的报告之后,她眉宇之间并没有放松,一切只能静待下文了。
晚风静静的吹着,撩起他月白色的袍子,眼睛深似千年寒潭,黝黑得深不可测。
她到底是谁?她当真只是一个丫鬟吗?她能借用二桃杀三士和铺车相依的典故来点醒他。
皇上很可能借由此事联合陆家动摇他的势力,也可压制司徒家,要是借此才收回兵权,此乃借刀杀人之最佳谋略,对皇上来说,一石二鸟。
但若是能与司徒家联合,政商联合,朝中地位则无人可撼动,皇上也会顾忌多方考虑,不会妄动,她果真好计谋。
是做借刀杀人刀俎上的鱼肉,还是铺车相依车上的齿轮?任谁都不会愚蠢到放弃第二计。
暮晴天,你能看清当今朝中各方局势,能猜透皇上心思,更能动中求静,你到底是谁?
暗卫立在他身后,抱手行礼,等待他的号令:“主子。”
“马上去查司徒府中的丫鬟暮晴天,资料尽可能详细,速度要快。”
“是”暗卫领命而去。
随从马上走到他身边:“王爷为何要用心去查一个丫鬟?”影子暗卫是王爷暗中培养的一批情报人,为一个小小的丫鬟动用暗卫,他很疑惑。
“他不可能只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他说的很笃定。
“王爷为何这样说?难道王爷发现了什么?”随从追问道。
他慢慢的踱步走过说:“她信中言辞锋利,直指要害,能以典故醒人,上次在司徒府,发现她对诗词知之甚详,解释也入骨三分,即便是当年的丽妃也不及她一半。试问,一个如此才华睿智的人可能是一个丫鬟吗?再者,铺车相依这样的军事典故乃是军中阵法,她能脱口就言,一般的女子说她是才女便罢,但是能熟知军事阵法的女子,她的身份绝不简单。”
听了主子的分析,随从一下便明了,王爷从来能看透一半人心,他的怀疑一定是有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