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脖间扯出了小锦囊,跟给我的是一样的,他快速打开了锦囊,从中拿出了一枚红玉戒指。
他抬头看了眼我说:“你那枚想好了再戴,一旦你戴上了,我的你的,都将永远戴着,除非削断了指头。”
他把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又从背着的书篓里拿出了个小白瓷瓶拧开了。
很干净的白瓷,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他开了盖,小心地又放回去了。
后续他接连一共开了五个这样的小瓶子。
期间,女鬼目光闪烁,在思量,在犹豫,等得终于不耐烦了,捂着口鼻,向这边一步一步谨慎缓慢地靠了过来。
火光让她眯起了眼,她的皮肤开始发红,出现了微微兹巴烤肉的声音,她的头发焦了,脸开始冒烟,很快,随着她不断接近,她脸上的皮焦黑了。
穆丞整理好了书篓,正想迎上去,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将书篓中的短剑抽了出来,交到了我手上。短剑虽短入手很沉,我险些没拿稳。
我这一伸手也暴露了这双伤痕累累的手。
被花童抓住的这只手,断手残留在上面,依旧紧抓着,使我的手血液不流通,整只手显血液不流通的苍白,好在只是苍白,其他能看得到的还好。
另一只,在被虫子掩埋的地面上摸索不免满是擦伤了,也有碰到什么异物划伤的,更有紧握石头只想着脱逃仓皇下砸了手,痛,又怕石头脱手,只有握得更紧。伤痕累累,指头都肿了。
他抓住了我手腕上挂着的那只断手,另手开始一根根掰开断手的指头,他动作很轻微,神情很认真。
尽管如此,我还是疼的直皱眉头。
最后一根手指头硬掰开了,断手扯了下来,恐怖的五指印,痕迹很深,勒出了淤血。
断手被扔掉了,可还有几个花童在外虎视眈眈。更有成千上万的鬼在外圈,这里是他们的世界,我们这些闯入者在他们的地盘显得是那么寡不敌众,何况,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在一个立场,我内心的害怕谁能体会得到?
一想到哪怕是死,灵魂都还要受煎熬,尸骨无存算什么,尸首异处又如何,一具皮囊而已,最怕的是灵魂得不到安宁,难道真要魂飞魄散,舍弃来世才能解脱吗?最不幸的情况是受禁锢连选择彻底消失都可能办不到吧。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了,手上传递来的温度,他投向我伤口的专注目光,给了我慰藉,给了我不在是孤身一人的安慰之后,强装起来的坚强瓦解了。
我被他带入了怀里,头,被轻轻地抚摸着。
他低沉着声,说:“会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别怕,有我在,我会带你离开,忍耐一下。”
他又说:“我得去引开女鬼,免得她强行靠近打翻了长明灯,好好拿着短剑,防身用。”
他拍拍我的头,拍拍我的背,离开了。
我握紧了手上的短剑,我剩下唯一能自救的武器。
剑,短而小巧,应该是给女人用的,古朴黯淡的剑鞘,双龙缠绕腾空的花纹,剑柄慥慥的,方便拿稳。细看下,那是某种图腾的样式。
握着这样一把剑,将它贴在胸口,深吸了口气,望向了试图学女鬼靠近的花童们。
大步只需要三四步就能到的距离,她们小步小步,也可以说是挪着过来,每一步都让她们备受煎熬、显得异常艰难。她们已经迈了十几步,距离仅仅近了一半,后面的路程对她们来说更艰辛。
可她们就是不在意身体被火光灼伤,没感觉到脸上暴露的皮肤已经焦黑了,她们用手挡着眼,手已成了焦炭,她们凭着感觉一步步向前。
路只有这么短,再艰辛的路,只要她们一直继续,总会有走完的时候。
长明灯燃着熊熊烈火,一刻不停歇,空间的裂缝多得能振奋人心,再一下,在忍耐一下,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向前迈了一步!
手中剑被我拔了出来,锋利的剑刃,泛着金属的寒光,能倒映出我此刻坚韧的神情。笔直的剑身纹理纵横交错,纹路实而不华,剑锋锐利,好似能穿透任何东西。
我不懂剑,一把锋利、结实的剑对我来说就是一把好剑,而我手上这把,就是!
趁着花童没有防备,我提剑挥了过去,一剑砍在了她的脖子上!花童那异常硬的骨头,在这把剑的剑刃下断的很干脆。
这一剑,意外地轻松,直接砍下了花童的脑袋。脑袋落地,花童的头和身体皆化为了灰烬。
另外两个花童感觉到了同伴的逝去,逃的很快。
长明灯能庇护我,我也需要保护它,现在,我和它就是这样的一种关系。
其他人见长明灯那么好使,全跑了过来。
张瑶向我奔来,抱着我就哭,一直哭,一直哭,没说话。
她压到了我身上的伤,有点疼,可我现在,哪怕她不抱着我,不压着我,我的身体也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我回抱住了她,她的无奈我懂的,满是虫子的这地,能帮我的人有限,其他人都是自身难保,想出来帮我是帮不上的,徒添了危险,更是自寻死路了,我懂,我明白,所以我没有怨言。
回抱就是我态度,她懂了,哭声却更急促了。
她身体传递来的温度使我心安了些,让我这双砍完花童的手稍稍抖的不那么厉害了。
我没看向庄墨,知道了这场冥婚他在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我就默然了,想到我遭遇了那些,他明明能帮我一把,却只是旁观,我更不可能跟他说话。
沉默的庄墨突然开了口,说:“卖宅子是假的,师父让我出国的话是假的,只是按照吩咐设法带俞小姐进宅,可我事先并不知道用意。”
张瑶泪眼婆娑地抬了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决然道:“我们分手吧!我没办法跟骗子交往!”
庄墨沉默了,他一直柔和,给人暖意的神情变了,沉寂了下来,默然着闭上了眼,有种近乎绝望的死寂。
一下子,他就被阴沉吞并了,存在感黯淡了,不再那么耀眼。
他们什么时候交的往我竟不知道,大概是我不在,他们在医院发生的事了。从张瑶对他的态度转变其实能感觉出来,张瑶唤他墨哥的声音透着甜蜜,只是我先前没留意到。等戳破了,说出来了,就发觉了。
没想为庄墨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摆在眼前,我看起了长明灯。
原本微弱的只有豆点大的长明灯烛火,变得跟喷火器一样,火焰高高的,没有削弱的迹象,很神奇。灯油供应着大火,好似燃不尽,烧了那么久分量不减一丝一毫,只能通过油面一层层的涟漪看出灯芯在不断吸食着灯油。
空间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甚至能感觉到稀薄的清新味。
暴雨过后,浑浊的空气被洗刷,被沉淀后,焕然一新的清新,这是外面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存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