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头上传来一下不轻不重的撞击,宫女在我凑在穷桑清身边问:“主子,您醒了吗?”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她却愣了半天,伸手缓缓地朝她们靠近,指腹触到那温热的真实的肌肤,让她惊醒,然后环顾四周:我还是在马车里,什么都没变,连躺下的位置,身上盖着的锦被,这一切都没变,那么刚才是我的梦吗?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么车外的人是谁?
她顾不得宫女的话,突然掀开帘子,看到坐在车辙上那个蓝布衩的宫人,一下子清楚了,又迷糊了……
车外阳光普照,陌上已然开出浅蓝的花,在阳光下发出一团梦幻的光晕,教人看着一阵阵的恍惚,浅溪池边,疏柳垂阴,棕榈色枝条虽依旧纤弱独兀,然骨节处隐隐冒出些许朵儿,再过些时日定会满枝浅碧,黄鹂丛中戏吧。明明眼前是这般真实的初春景象,什么虚空,什么背影,何处可见?
她咧嘴对自己笑了一下:我真傻。确实,除了傻,这时候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自己的状态了,竟然会把梦里的事情当真?
不多久马车进入了西弦国界,宫人说,过了咸城,就快到国都了。
咸城吗?听到这,手臂上似乎传来隐隐的疼痛,曾经在这里被黑衣人追杀,曾经在这里中箭,曾经在这里遇到一群淳朴的人,没想到她这么快又回到这里了。
今天的西弦国都依旧繁华奢靡,喧闹似乎是西弦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就算是面临未知的将来,未知的命运,他们都能随性地享受,随性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似乎世上没有什么比过好眼前的日子更重要的事情了。什么权势,什么战乱,什么恩怨,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远不如曲艺歌舞来的真实可感。忽然觉得这也算是一种洒脱了。
只是此刻的繁华却有些不同寻常,街道两旁站满了人,铁甲长矛的士兵将兵器横向放置,拦住暴动的百姓,空荡荡的街面似乎是为迎接什么重要人物的来临。宫人早一步领着穷桑清下了马车,他们略带急促地催着她往小道去
她记得通往皇宫的必经之处是那边的正街,那么现在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
正街上列队迎接的又是什么人?她踯躅不前,远远地还能听到山呼千岁的声音,遥遥望见皇宫方向过来过来的那一对仪驾。满帘珠翠装缀,红纱长垂及地,角上八宝金铃随风泠然作响,其声若鸾鸟翠鸣,左右分立着十余名着浅粉色藕荷圆领连衣裙衫的女子,手执各色,隐隐可见一雍容华贵的女子端坐其间。这不是宫廷鸾车又是什么?
宫人催促着,半拖半拥地将她带进了狭小的道上,宫人齐步足音、鸾车压过石板的声响,这混混杂杂的尊华之声,在耳中渐行渐远,像是凌乱缠绕着的红线被一寸一寸抽出:合该如此,却不知为何一时不适应起来,耳边蓦然回响起临行前耶若酒醉的话语:“你这个女人,果然手段不一般,纠缠在这么多人身边,竟是没有人能够看透你的真心。”
她不由地想笑起来:他似乎是高估我了,在他们这些心思难测的人面前,我的手段还算是手段吗,小伎俩罢了。
不过他说这些话确是教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了,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话,他说,你纠缠在很多人身边;他说,没人看到你的真心。
去他说的大头鬼!他了解什么,他们很熟吗?
忽然之间不知怒从何而来,一把挣开了身边的宫人,大踏步着推开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住处的大门,朗朗笑声传来,这熟悉的声音……是他?
穷桑清一下子愣在原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