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落在地的丝绒被被捡起来,轻轻柔柔盖在她背上。卧趴着的含笑依旧把头埋在枕窝里,不动,也不说话。
安子辰怕她憋气难受,拍拍她的肩背正要提醒,冷滑肌肤又在汗涔涔的掌心里激裂出本已尽燃烧的火星,忍不住,使上了力,自她的颈肌一路抚揉入腰际。
揽在臂弯里的身体恹恹无反应,全然没了刚才那种羞羞怯怯、欲拒还迎间将一份灵动与笨拙衔接得天衣无缝的瑰魅。安子辰叹气:不管怎么说,她是第一次。第一次!念及此,一股激栗重新自胸腔中荡起,他必须竭尽所有感情和意志才能压制下再次熊熊袭来的攫 取 欲。
“含笑!”他用力抽走她紧抱着的枕头。乍见一张泪光斑斓的小脸,大惧,失声惊唤。
有多少魂牵梦萦,就有多少患得患失;有多少患得患失,就有多少猜疑误会吧。含笑幽幽吐出最后一丝矜持,伏入安子辰怀里,嘟起嘴,握出粉拳,不轻不重砸下:“疼死了啦!”
安子辰长舒一口气,双手用最牢固的姿式环住她,半发誓半解释地说:“不疼了,不疼了,以后都不会疼了。”
以后,也就是“以前”的终结吧?以前,曾痛至何等一种程度?含笑紧紧闭眼,阖闭前缘往生。
“我都说不可以了,你为什么还……欺负我?”左右是睡不着的,含笑觉得用来“反欺负”比较不亏。她扯着他耳朵呲牙问。
就她那模样也叫拒绝?安子辰想笑,不敢,鼓了腮帮子,一副憋屈相,“是吗?我没听清楚。”敷衍一句之后,他替她拉高被子,拥紧了说:“不要再提‘离开’那词儿了呵。”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含笑气涌八方,甩手又一拳捶下,“我说了‘离开’吗?我说了‘离开’吗?你属猪的?一句话听不懂,十句话还是听不懂,说你是猪还算客气,就连猪也知道哼哼两声,你倒好,一声不响跑开,还关手机,还……还去找阿雅……。”
越说越悲,越想越恼,手下不仅没有停的意思,相反,越打越快。
只不过,由拳变成了掌。
安子辰任她发泄,听音辨意,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挨得不冤。嘿嘿笑,想问问她的手有没有打痛,又担心好话错说,只得捉了她的手放在颈上,将她拥贴在怀里不留缝隙。
“对你,我不带任何心计,你和我说话,也不用九曲十弯想得太多。”
厚重云层间,一轮钩月映着安子辰淡淡然一句话,照亮含笑心底的羞惭躲无可躲。他没有说谎,由始至终!也许当年他娶她时压上了胁迫的砝码,可是,她父亲能得以避过牢狱之灾,叠在交易中的,不也有胁迫吗?安氏父子的无辜,一如她本人,归根结底,始作俑者,是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四、五年间,安子辰在商场上进退攻守,用各种方式与各类人等打交道,独独没有耍心机、斗手腕孜求得到她、拥有她。相反,倒是她,总是在避无可避时,才把坦诚作为沟通的一种方法,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却不知,隔阂、误会、疏离……,就象是空气中的尘埃,阳光越强,翻涌得,也就越多。
早知如此,也许,打一开始,她就应该既不拐弯也不抹角地将心头所思所想全告诉他。含笑幽幽懊怨,心情复杂,环在安子辰脑后的手指轻点,触及他那条旧伤疤,一种熟悉的心疼颤栗着将最隐忍的情绪泄露。她突然悲伤,又在悲伤得毫无理由时,同样毫无理由的觉得甜蜜。
“我们……复婚吧?”
听了这话,含笑惊诧抬头看安子辰,后者神色沉稳,目光中炯炯是坚毅。
就这样轻易复婚,一如当年他娶她时不介意、不理会、不计较她根本不爱、甚至还怨恨着他?要有多专制、多霸道、多浓郁的感情,才能令他在既没有表白也没有承诺的情形下,一次又一次怀揣最微薄的希翼,企图用最原始的桎梏把她留下?
五年前是这样,现在呢?
含笑垂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沉了声音说,“复什么婚,当初是你亲口告诉我说我只是你的一个人质,等你父亲出狱,你一秒钟都不会耽误地和我、和宋家解除所有关系。现在,该了的都了了,还复什么婚?”
一边语调铿锵,一边赖在人家怀里温顺得象只小猫,含笑红脸笑,不知道他想不想得到这一层。
身体忽攸被勒紧,含笑刚要抗拒,便被安子辰急得几不成句的话压了下去,“没有没有,我……我,你不是……,我,我才是…...。”
就这样说不下去了,含笑也不给他下台阶。魅暖卧室在一个故意、一个无心的沉默里,一层层覆上冷色调。
终于,安子辰投降,“你感觉不到我有多爱你吗,含笑?”
说这话时,他想抬起她的脸,含笑使出吃 奶的劲往他胸腰深处拱,不敢让他看见自己含羞带娇的表情。丝顺长发随了她的动作拂挠着安子辰赤 裸的肌肉,又有异样蠢动漫漫爬上他的心头。就算是投降,也需要有倚仗的吧?两个人一路走至今,他反问她有否感觉到自己的感情时,多多少少,也是感觉到她的感情的呵。
安子辰并不笨,他只是,不想两人间再隔山隔水地绕下去。
“你感觉不到吗?”安子辰的嘴唇贴到含笑耳边,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灼灼带烫的气息炙得她既不敢迎合,又不愿逃离,别扭地将身子拧来拧去,硬生生在一团火星中搅动出了焰炬。
“含笑!”
安子辰异样的呼唤终于令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蠢钝。拱起身,她不敢再动,眨闪着一双貌似无辜又纯 洁的眼睛哀哀望他,“痛。”
她不是不愿意。这个认知使得安子辰瞳孔里的两簇火焰反倒燃得更盛,但是,搂着的女子是含笑,是他一直疼到骨子里的宋含笑,而今晚,是她的第一次!
他长吁口气,“我去冲个澡。”
正要放开她起身,手又被拉住,“痛。”含笑象只小哈巴狗般呜呜不愿离人。
安子辰毛都炸了。上冷下热,左右为难,思前想后,只好折了被子一半盖在她身上,一半隔在两人间,抱着她以最克制的力度和速度蹭磨体内的烫热。
含笑咬牙憋笑,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变 态,她也知道这与自幼承训的端庄温肃大相庭径,但她就是很任性地想调戏他、折磨他,谁叫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从不将在外面予取予求的睥睨和果毅划分丝毫在她身上,观察她,读她。他心目中的她,就真的是个冥顽分不清好歹的农妇吗?
所以,活该难受。含笑恨声腹诽,脸上却一派纯真,“你刚才说什么?”
他刚才说什么?安子辰哭笑不得,直觉相信她就是个妖精妖怪的化身,幻出魔力将一颦一笑隽刻入他的大脑,一如歌词有形容:象胎记般丢不开洗不掉擦不去。随岁月叠增,不仅没减弱,反倒,更多更浓。
“我说……,”他箍着她,想吻,又怕引发新一轮难以自持,只好大口大口地吸气,呼出,用说话强制转移注意力,“复婚吧,含笑。”
含笑郁闷,知道他拙于言,却没想到会拙到只会说这么一句话的程度。她默不作声,斜歪着头,伸出右手食指在他裸 露的胸口画圈,慢慢地画,懒洋洋的表情之下,眼珠乌黑漆亮,配以不停闪动的睫毛,仿佛是只耐不住蛰伏的小兽,只需再多哪怕一丝丝诱惑,就会欣然跃起。
沉寂中,含笑始终专注地抹画着她圆圈。自心脏位置扩散开的痒麻象涟渏般荡漾出安子辰火上烧油般的难受。他大力呼吸,干烫的嘴唇如同在沙漠中追寻甘泉般在她的额际、脸颊、耳垂一遍遍盖烙。
“含笑,含笑……。”除了唤她的名字,安子辰想不到还应该说什么。
即便隔着被子,含笑也感受到了已近沸点的滚热。智障啊,智障!她心底暗骂,无奈,只好捧起他的脸,对上自己的眼睛,充满期待地“诱供”:“你叫我做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她想听什么?安子辰咬舌,终还是抗拒不了能和她一起分享她所定义的快乐的诱惑,红着脸笑,将嘴唇印在她的嘴唇上深深吮 吸尽对幸福最近距离的体味之后,搂了她的头在心上,屏息沉声说:“我说,我爱你,含笑,从小就爱你,爱了你十多年,爱得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别的女子会令我如此痴迷。”
这就是她等待良久的告白吧,真是悦耳动听。含笑也笑,望窗外云已散,月正朗,顿觉良夜静好,莫过如此刻。她握了他的手在嘴里咬吮,将最愉悦的心情用唇齿的无间传递给他,感觉他的身体又开始僵硬,象拉满的弓一般崩直带栗,听他粗哑的声音强抑忍耐地说:“睡吧。你......,我知道不能再.......,”
她慢慢将隔在两人间的被子拉开,带着他的手逐渐往下滑,羞涩中,软了身,软了声,“其实,还是可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