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缓缓转过脸,想对我笑。然而,笑容还来不及挂上,就僵在了脸上,他闷哼一声,咬紧唇,几步踉跄,身子软软地瘫倒了下去。突然一阵疼痛从手指传来,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才发现指关节因为用力全都泛了白,却还不知道要怎么控制自己,才能将心中的惊恐、悲愤倾泄出来。
眼前这个人,即使他要杀我,即使他恨我,我心里依然当他是知音,人生得一知音已足矣。屋里静得可怕,只有偶尔我强抑着的粗重呼吸冒了出来,我用力闭了闭眼,把那份晕眩压回去,两条腿仿佛踩着棉花似地慢步走了过去。
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容晓忙伸手扶我,望着手臂上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我心底涌起,在五脏六腑流窜。我情不自禁地抽回了胳膊,捏紧了拳头,容晓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微微弱弱的在抖。这丝颤抖却让我已到嘴边的责怪,怎样也说不出口。
嘴唇儿不自觉地哆嗦着,可这句话终还是没说出来,我呼了口气出来,只能把目光转了开来。腥咸的血味漫延在口腔,我绕过容晓,缓慢却坚定地从他和茶几之前侧身而过,长长的流苏拂落茶几上的茶杯,余光看见容晓脸色越发苍白,僵直的身体宛如雕像,心蓦地一抽,可已顾不得说什么,只见沈和身子轻轻颤起来,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唇顿时被咬破,一缕血丝从唇上浸出来。
我“扑通”一声跪下了,沈和全身轻颤着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唇角挂着血渍。我抱起他时,才发现他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鲜血浸透,我一怔,嘴唇微微哆嗦着,却吐不出只言片语。容晓那一掌虽来势凶险,却冲着他的持剑的胳膊而去,想要打落他的剑,可是他却飞身一跃,把胸口送到容晓掌风下……
沈和抓住我的手,可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的手捏碎,我痛呼出声,他赶紧松开手,轻喘着:“难过吗?只为我。”我嘴唇动了下,想要说话,却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使劲点了点头,他扯了扯唇角,艰难地一笑:“你应该为我高兴,死在王子手里,总比被砍头体面些……”话未说完,他急促的咳喘了起来。
我一面替他顺气,一面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知音,你不能死,不能……”
他呵呵笑起来,嘴角的血向外涔着,“所以我说,相识恨晚。”
“不晚、不晚。”我紧紧抱住他,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我唱司马的曲子也很好,你还要给我伴奏呢。”
他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整理着我散乱的鬓发,“我不要……”
他仿佛提不上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鲜血从双唇滑到下巴上,我赶紧抓住他的手:“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不唱了……”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手指白得跟脸一样,轻喘着:“不是我不想弹……我不喜欢……司马,他辜负了文君……”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嘴里的血不停涌出,转念想到了什么,偏过脸看着沧晓,一抹我从未在沈和眼中见过的软弱,就那么没有半点儿遮掩地从他眼底滑了出来。容晓一怔,俯身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