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亮的一巴掌,在这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错愕在两个人的眼里迅速划过,她脸上绯红涌生的怒气暗藏在夜的深沉里。
桌上的电脑不知何时已进入了待机状态,屏幕早转黑。周围无一点亮光,空气凝重地像压了一堵墙,唯听得见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的身体依旧紧贴着她,甚至,双手已撑上了那栏杆,将她圈在臂弯包围的狭小空间里,并无放开的意思。
她以为他会怒极,全身毛孔都陷入戒备之中。
却是再无举动,片刻,耳边传来他低低的沉笑声,“安槿,我以为你是一个波澜不惊的女人。”
安槿微微地扬起头,“还真让阮先生失望了。”
男人的手准确无误地抚上她的脸,“其实这样挺好,让我可以感觉到你的真实。”
他的话落在她的耳里,叫她猛地一怔,有什么敲碎在心里,绽裂着细微的声音。是无法忽视的感觉,却又极力地想去否认。
安槿别过脸去,不小心地蹭到了他的鼻翼,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
“阮先生,戏弄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他慢慢地松开手,退后一步,手指划过键盘带出微响声,淡淡的光线慢慢地扩散开来。
安槿眯了眯眼睛,看见他就站在咫尺的距离间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忽然有了不想放你离开的感觉。”他说,平静的语调,并无戏谑之意。
安槿略怔,握了握手腕处的疼痛,好在是丝绸质品,勒痕不是太深。
冷冷哼了一句,她抬头看着他,“我记得当年阮先生说……”
却是不等她说完,他便横加打断,“今时不同往日,安槿,我说过,对于之前对你的误会,我道歉。”
她冷笑,“可是阮先生现在也并不相信我,不是吗?”
“所以,我要给自己一个了解你的机会。”昏暗光线下冷俊的脸,有了几许认真,亦说得理所当然一样,而她似乎只需等待他寻找出一个足以信任的理由。
可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来就不曾想过要这个男人来相信她是怎样的人。
真是个自私的男人,以为这世界只为他转。
嘲讽的笑意在嘴角还来不及划过一个完整的弧,他又靠上前来,手微抬,又落下,最后淡淡说一句,“你等我一下。”
微惑之间,他已转身,打开了房里的灯光。视线瞬间通亮,看见他穿过卧房,走了出去。
安槿轻叹,低头看手腕,已多了几道淤痕,微泛着紫色。
一眼瞧见那还绑在栏杆上的领带,在夜风里微微起扬,提醒着刚才的那场吻。顿时,竟觉得不知所措起来。
唇上,已是微肿,残留着他的气息仍有狂/乱的感觉。
好在,他对自己并无别的侵/犯。若不然,她不知道今晚该如何收场。
伸手关了电脑,然后装入包里,再拾捡起换洗出来的衣服,对自己说,今晚不过是场意外。
刚走到门口,迎面便撞上阮维东。
他的手里捧了一只小箱子,看见她的举动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腾出一只手攥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房间里,那手指间微拧的力道泄露了他隐忍的怒意。
她被他按坐在chuang边,手里的东西叫他夺了去,扔在chuang的另一角。然后,看他打开小箱子,很快找出外敷的药和棉签。亦不管她是否同意,便执起了她的手去涂抹药膏。
冰凉的药物刺激着疼痛,安槿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继续给她的另一只手抹药。
“对不起!”他说。
安槿微愕,想去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那滑落在额前的细碎刘海却遮住了他的眉眼。
这个男人,她看不懂他。只是她也并非那青涩的小女生,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就会晕头转向。
她的戒备,甚至比之前更深。只是低头看他的动作,却又轻柔地像是怕再弄疼她。
奇怪的男人,叫她开始不适应。
男人在她的手腕上小心地抹上最后一点药,然后收拾好药箱,并不看她,只道,“早点休息。”
然后,离开。
仿佛,今晚留定了她,无需征求她的意见。
事实上,这一晚,安槿也并未能够离开这座宅子。不是她不想,而是阮维东锁了所有可能的出口。
原本就是护栏高筑的深宅大院,只余前后两张进出的门。阮维东摇控一按,她便无计可施,只能坐在车里与他干拗地相耗着时间。
她知道他就站在他卧房的阳台上,即使背景黑暗,那一明一灭的烟蒂却还是宣告了他的存在。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低头。她怕的是,退一回,他便会得寸进尺。
如果他不介意在那阳台上站一晚,那么,她又何妨在这车里呆上一夜。
阮维东忽然觉得有些挫败,这个固执的女人,倔得让他有种想把她从车里拎出来揍一顿的冲动。他前脚走出那房间,她后脚便离开。若非他早有防范,只怕这时候她已逃之夭夭。
逃么?他的嘴角忽地又生出一抹笑,在暗夜里绽放如妖魅,可真是一个挺有趣的动作呢。
只是,僵持良久,耗掉的耐心却是他的。沉静的男人,忽然发现在这个女人面前,已不能保持一贯有的冷静。
拧灭指间烟蒂,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奔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