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宫拒婚
“木木，天色还早，我们先寻个地方坐下填饱肚子！”夜阑看了看天色，离成婚大典还有约摸半个时辰。
夜阑推着颇有些不适应自己装扮的冉木，快步拐入另一条大街。
在街角的另一处，伫立着一个人，那人背着虎皮留着络腮胡子，望着夜阑和冉木消失的地方大叹口气。
“尘儿，你对着小家伙真是好，一会头绳，一会衣物，一会用饭，你还这是匆忙啊！”
那人喃喃自语后，从怀里掏出一条天青色头绳，紧紧地握在手心。
“尘儿，今生你发间的那个结可否让我来打？”
方入夜，沙罗摩神庙四周已拥满了人，殷切盼望着一场盛大典礼的举行。
苜宿人与哈洛人都信奉自然神灵，苜宿国人心中最神圣的神灵是翱翔天际的雄鹰。沙罗摩神庙作为苜宿国最雄伟的神庙，神庙顶端立着一只巨大的雄鹰，这只苍鹰通身用白玉石雕刻而成，鹰眼由天青石和黑曜石混合制成，如两颗落入暗夜的黑宝石犀利闪烁，它的单脚触落在神庙顶部，双翅上的羽翼临风飞舞。整座雄鹰石像栩栩如生，那种凌越万物的姿态让人不敢直望。
石像很高大，隔着一里远外都可以看清它身姿形态。位于石像之下的便是整座沙罗摩神庙，神庙由九根雕满菖蒲花的白玉石柱支撑着，共分成日、月、星三大神殿。此刻，三大神殿前已设下长席，在最中心处空出了一座王座。在神庙正前方，有一处水声叮咚的人工水池，月光下清晰地倒影着沙罗摩神庙的三座神殿。水池中心则是一座高高的神台，神台正对着石像那一双俯视的鹰眼。白玉石砌成的石阶向神台两侧呈扇形状散开，那一阶阶石梯悬在水池上，勾出了一个半月弧形。水池之下，是一个可以供万人朝拜的平地，每一寸平地上都铺着白玉石板，石板上雕着紫色菖蒲花。
在朗月余晖下，整座神庙正散发着银色光晕，圣洁肃穆的神之光晕。
夜阑和冉木随着涌动的人群向前，一浪接一浪的人潮将两人挤到了角落里。
“姐姐，我们往水池旁靠一些吧！”冉木瞥见人海里的一丝缝隙，赶忙拉着夜阑穿了过去。
两人来到水池旁，向后一望，朝拜的平地上已拥满了人。
神庙顶端以及三座神殿前的火把瞬间被点亮，四名白衣圣女缓缓踏上石阶，足系银铃手持竹篮，一抬足一挥手，紫色菖蒲花瓣便伴着银铃声响飘入水池中。
“木木，今日托娅公主成婚，呼雷大人应该会随同公主来到神庙吧？”夜阑在茫茫人海了猛然间瞧见一副熟悉的面孔，虽然那人易了容，可眉目间的神色丝毫未变。
“呼雷大人今日并未随同公主入城，呼雷大人听命于托娅公主，我也不清楚呼雷大人是否前来，也许托娅公主对呼雷大人另有安排。”冉木慢慢解释道。
夜阑低下头来，装作未发现身后的那道目光。托娅公主？呼雷大人？夜阑对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心存疑惑，他们之间并不是简单的公主与护卫的关系，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怀疑，夜阑自己也说不清楚，直觉，一种强烈的直觉。
最令人费解的是“呼雷”望着自己的眼神，没有敌意没有防备，而是有许多让夜阑莫名的温柔。
低头扶额，夜阑让自己从纷繁的思索中醒来。
“姐姐，你是不是累了？”冉木关切道。
“没有！庆典就要开始了，我们坐下吧！”夜阑望了望周围已席地端坐的人群，拉着冉木俯身坐下。
忽然，身后所有的人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夜阑仰头望向而去，一名紫色锦缎大袍的魁梧男人正迈步走王座，袍子上两只雄鹰飞舞两侧，凝视着一朵硕大的菖蒲花。这带着满身霸气的男人，正是苜宿国国王扎顿，身姿挺拔如树，恰如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他的身后跟随着一群妃嫔和要臣，其中有两个身影让夜阑微微一震，正是白日里遇见的乌卡王子和会说大夏语的妇人。乌卡王子已重新换上了一件浅紫色的长袍，而那妇人身着浅灰色银丝夹袄，发髻高盘只戴着一只梅花玉钗。
待扎顿登上王座，其他人也依照地位尊卑入座。乌卡左与扎顿王左侧，挨着乌卡落座的是那妇人。
一记雷鼓敲响，满场人群瞬间噤声不语，纷纷闭目低首，向神鹰传达每个人心间的敬意。
夜阑和冉木也随着人群低头闭目，听着神台上的雷鼓越击越响越击越快，轰然的鼓声试图穿透天际震撼云霄。
鼓声，呼唤神鹰的降临。
赐福，这方虔诚的信徒。
在众人低首祈福时，高高的白玉石阶上出现了两个天青色身影。班羯王子从右侧石阶而上，托娅公主从左侧石阶而上，两人慢慢步上神台。
神鹰的凝视下，一对璧人躬身行礼，乞求来自神灵的庇佑和祝福。祭师呈上两只月光杯，往杯里斟满了琼酿。一段诵经念词之后，班羯王子扶着身侧的托娅公主起身，两人举起月光杯，仰头望着神庙上的雄鹰。在祭师的吩咐下，两人交换月光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祭师撤下月光杯，整座神台上只留下了这一对新人。
班羯慢慢伸手拂去托娅肩上的青丝，微颤着手解下了系在托娅发上的面纱。一张五官精致的脸出现在了班羯面前，肤如凝脂染红霞，眸似春水寒烟醉，这种美轻柔无比，是苜宿国女子身上所未有的娇媚。
作为伪装成托娅公主的九九，身体上流着一般的大夏血液，她的模样既有哈洛人的硬朗也有大夏的灵秀。
“王妃。”班羯望着面前的佳人，喜得喃喃自语。
托娅还未反应过来，不远处的神殿上传来一个声音：“乌卡！乌卡！乌卡也要王妃！班羯有王妃，好开心！乌卡也要！”
所有的人将目光投向了神殿处，只见那个和班羯王子拥有着同一张面孔的弱智王子乌卡，正拉着苜宿王撒娇大喊。
面对这个和班羯完全不一样的乌卡，苜宿王扎顿心中自是格外怜爱宠溺，伸手摸着乌卡的额头，低声道：“乌卡，今日是你哥哥班羯的大婚之日，你要乖乖地坐在这里，改日父王替你选个苜宿国最美的女子为妃！”
“晞姨，乌卡现在就要王妃，现在就要，好不好？”乌卡嘟着嘴扭头向一旁的华贵妇人道。
远远的，夜阑坐在水池下低声向冉木道：“木木，乌卡王子身侧的那人，可是苜宿王的妃子？”
“不是，据苜宿的一个护军说起，苜宿国王后之位一直空悬，苜宿王身旁的宠妃侍妾极少，王宫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一位来历不明的晞娘娘打理。”冉木将目光望向王座旁的华贵妇人，继续低声道：“苜宿王对这位晞娘娘圣宠不断，还将最疼爱的乌卡王子交给了晞娘娘照看。”
“晞娘娘？”夜阑微微抬头望着这位苜宿王最宠爱的女人。
神台上的班羯王子挽着托娅王妃已走下石阶来到神殿前，两人俯身跪在苜宿王身前，等待苜宿王赐戴王妃华冠。
苜宿王起身拿起五彩凤冠，轻轻地戴在托娅王妃的发上。
“托娅，你已是我苜宿国尊贵的王妃，神鹰与你同在，自由与你同在，福泽与你同在！”苜宿王正声道。
加冕之礼已毕，班羯王子带着自己的王妃进入了神殿。
“父王，乌卡也要王妃！”乌卡望着哥哥班羯离开的身影，一脸欣羡道。
“乌卡，父王已经答应过你了，父王明日就命人为你挑选王妃，可好！”苜宿王扎顿示意一旁的晞娘娘将乌卡带入神庙。
乌卡未理会苜宿王的话，猛地推开神殿内前的护军，飞快地拾级而下。
苜宿王和晞娘娘最先反应过来，苜宿王神色焦急地高吼道：“乌卡！”
“乌卡，快回来！”晞娘娘望着险些跌入水池的乌卡，心下无比担忧。
水池周围的护军已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拦住飞跑的乌卡。乌卡见很多人都在追逐自己，越发飞快地窜上了神台。
“哈哈哈！你们抓不到乌卡，乌卡是蓝天里的飞鹰！乌卡，不会让你抓到！”乌卡站在高高的神态上，痴笑着望着慌乱的护军，完全不理会神殿上苜宿王和晞娘娘的呼喊。
乌卡低头俯视着平地上的百姓，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他的目光扫过万千人群，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他如获至宝般拍手喊道：“王妃，我的王妃！”
万众始终低眉，不敢直视王族之人。
“父王，我要她作我的王妃！”乌卡站在神台上伸手一指，口齿清晰地正色道。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从这句言语中感受到一股不容忤逆的气势。
众人猛然抬头，顺着乌卡王子的手势望去，他要的王妃正是水池下颔首的夜阑。
隐没在人群里的呼雷为之一震，同时震惊的还有夜阑身旁的乌卡。不明所以的是夜阑自己，她不知道乌卡指着自己说了什么，但直觉地感到一股胁迫力。
“父王，我要他做我的王妃！”乌卡王子立在神台上，目光锁在夜阑身上，神色又恢复成了天真无邪的孩子状。
苜宿王领着晞娘娘趁乌卡不注意之时已登上神台，晞娘娘将乌卡紧紧搂在怀里，担心他再一时兴起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你要她做你的王妃？”苜宿王扎顿目光如炬地扫了一眼夜阑，忽然扬声道：“你是何人？”
夜阑愣在原地不明所以，一旁的冉木赶忙起身行礼答道：“王，我和姐姐是托娅公主身边的侍从。”
“托娅带来的人？”苜宿王皱眉思索片刻，向夜阑命令道：“明日你入宫来！”
没有人敢在苜宿国内忤逆苜宿王的旨意，冉木咬牙握紧双拳，愤怒自己不敢出言反抗。
苜宿王领着众人下了神台，在护军的守卫下进入了日神殿。
平地上的苜宿百姓们都无比羡慕的望着这位幸运的女子，能够成为苜宿王妃，是多么值得喜悦的事情。
冉木拉着夜阑快速跑出人群，藏在一块白玉石后。
“木木，你的脸色怎么忽然这么苍白？”望着冉木悲伤的神情，夜阑担忧道。
“姐姐，乌卡王子要你做他的王妃，苜宿王已下令让你明日进宫。”冉木愤愤道，忽然拉着夜阑道：“姐姐，今夜我们就逃出达萨城，姥姥说过嫁入帝王家的女子的命运是最悲惨的了，托娅公主原本不愿嫁来苜宿，可她为了哈洛族，她主动答应了苜宿国的求婚。可是姐姐，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我们现在就走！”
夜阑握着冉木的手，安慰道：“木木，苜宿王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你我逃走，我们姑且留在这里比较安全，姐姐自会想法脱身，你不要担心！”
“可否告知我，你有什么方法脱身？”呼雷背着虎皮来到夜阑身侧，声音里透着一丝焦急。
冉木望着忽然出现且一袭商人装扮的呼雷大人，诧异道：“呼雷大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暂且不说，夜阑，你若不愿做乌卡王妃，我有一个绝佳的办法，可以合情合理的拒绝苜宿王。”呼雷撕下贴在脸上的络腮胡，盯着夜阑的双眼道。
“呼雷大人，有何妙计不妨直说！”夜阑不喜拐弯抹角，朗声问道。
“不敢说这是一个妙计，但我可以保证你大夏国人的身份不会暴漏，你身边的木提尔不会受到牵连，同时，苜宿王还不会责怪于你，不需要逃跑也没有人会受伤，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便会帮你！”
“好！”夜阑爽快地点头答应，望向呼雷等待他道明计策。
呼雷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淡然道：“你做我的妻子。”
“你让姐姐嫁给你？”冉木目瞪口呆道。
“若你已嫁作他人妇，就算是苜宿王，他也不会故意为难你，逼着你嫁给乌卡王子。”呼雷开口解释道。
夜阑想了想，虽然自己极度厌恶面前轻薄之人，却不得不认同他所言在理。
“呼雷大人，依你之计行事吧。”夜阑沉声道。
呼雷将腰间的虎皮取下扔给冉木，握住夜阑的右手笑道：“夫人，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呼雷没有理会夜阑各种别扭的神情，默默地握紧夜阑的手。
苜宿王宫。夜阑随着一名宫女来到一个宫殿内。
这宫殿布置清幽格调素雅，墙上挂着一副寒梅傲霜图，案上摆着一青花白瓷的茶具。隐约间，一股袅袅的檀木香从屏风后飘来。殿内陈设布置全然是大夏风格，不知此处所居何人，为何在苜宿王宫内会有人敢如此张扬大夏之风。
夜阑在殿内候了一会，晞娘娘从内殿走了出来。她脱去了苜宿国女子常用的复杂的头饰和挂饰，只简简单单地穿了一素花长裙，上身套着一短袄，妆容很淡。
“夜阑姑娘，让你久等了！”晞娘娘走到夜阑身前，用大夏语向夜阑道。
夜阑无知这位晞娘娘意欲何为，低头微微欠身道：“夜阑给晞娘娘请安。”晞娘娘上前扶起夜阑，挥手让一旁的宫女退了出去，整个殿内便只剩下了夜阑和晞娘娘二人。
晞娘娘转身走至案旁，亲手斟了两杯茶。
“你别一直站在那里，过来坐下吧。”晞娘娘向一直站着的夜阑笑道。
“多谢娘娘！”夜阑应声抬步道。
“夜阑姑娘不必多礼，那些客套的话就别再说了。”晞娘娘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我至苜宿三十年了，很久没遇到会说大夏语的女孩子了，你今日来就当是陪我随意聊聊，不要有任何担心。”
“晞娘娘，听你言语，你可是大夏国人？”夜阑坦白直问道。
晞娘娘望着夜阑，缓缓道：“和姑娘你一样，我是大夏国人。”
“原来娘娘早已经看穿我的身份，夜阑也无需再多做隐瞒。”面对聪明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直言相告，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夜阑非常明白。
“夜阑姑娘，我并不在意你是哈洛人还是大夏人，只要你对苜宿国没有敌意，对乌卡没有恶意，没有人会计较你的真实身份。”提到“乌卡”二字，晞娘娘的眼中满是疼惜和爱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