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你,不是因为我企业要倒闭的事。是我觉得我亏欠你太多···”
悲凉粗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一声一声就像钢丝一样拉扯着我的骄傲。我也是有骄傲的,尽管这骄傲在金钱、利益面前一无是处。
“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姑妈也没有亏欠我。”只有在姑父面前,我才会喊那个女人姑妈。多么可笑,我爸爸的亲生姐姐,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姑妈,却将我恨之入骨,而我,也是同样。
姑父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起来,这个男人的脆弱从我年少时就十分分明,“对不起,都怪姑父太懦弱了,你姑妈她因为你妈的事一直恨你,那是上一辈的事,不该扯到你的,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恨你姑妈,她在你爸走后也是哭了好久。”
他顿了顿,又歇了会儿,仿佛连自己也不知道还需要说些什么,或许要说的只是表达他的愧疚,而这愧疚除了用话语表达,其他的什么也证明不了。“来,起来,不要在地上坐着了,容易着凉。”但话毕,他就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么不合时宜了。这偌大的空间,没有床,没有桌子,只有一扇小窗户,和四面斑驳的墙壁。
要我原谅她,你可知道有多难?!
“那我嫁给了那个老头,你会让我去参加明天的考试吗?”我抬眼瞧他。
五月月末,离高考仅有几天时间。恰巧又逢上周末。学校终于决定放假,说是养足精神全力备战。但其实自五月开始,大家伙早就没了继续努力拼搏的念头,一切都成了定局。像摆在艺术厅的油画,鲜艳动人,明明晃晃得,以为能够看出个什么东西来,却仍旧是那副样子,不曾有丝毫变动。
周六下午老师说了句回家好好让你爸妈给你弄顿大鱼大肉,但是别吃坏了肚子不能参加高考的冷硬俏皮话,就在周围人的一片欢笑声中结束了连续不断的补课。
但在老师还未说完话的前几分钟,我还看着笔记本上的成绩曲线图灰心丧气,起伏太明显了,只求能够像往常一样正常发挥,如果不能,我无法接受不能后的结果。
“你可以考上的。”前桌女生佟雪晴转过头来,一脸笑容的看着我。
看着她如此相信我的表情,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微笑着点头,“或许吧。”
佟雪晴的同桌阿胖见佟雪晴和我说话,也主动的凑了过来,“小凉,如果你都考不上,我们班就没谁能考得上了。你要相信自己啊。我和雪晴都很相信你的,我们俩昨天还在讨论我们班哪些能够考上重点大学的人啊。”
阿胖其实并不胖,只是有点婴儿肥,是个可爱的女生。她接着又把声调放低,笑得两眼眯眯,“你和沈衍是不是要考同一所大学啊?”
佟雪晴似乎没有料到阿胖会这样直接问我,连忙用胳膊肘捅了阿胖,“你瞎问些什么?”
阿胖吐吐嘴,“那我不问了。”侧转回去,是生气了。佟雪晴歉意的看了看我,也转过了头。
我也想不起来当时我的表情是什么,提到沈衍,就不能不让我想起蒋梨莎,我那个可亲的堂妹。
在蒋梨莎看来,沈衍就是那天边的月,水中的鱼,总能撩得她心神荡漾,为之颤抖。只要他对她笑,她就会觉得这喜欢是相互的。从未想过他们其实也就见了那么两次面而已。而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相处,还真找不到除了微笑还能有其他的表情。都是礼貌。
她在她妈面前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妈,你都不知道,沈衍他···
沈衍成绩多么牛叉,沈衍长相多么俊美,沈衍家里多么有钱···
沈衍最后跟我告白了。
那个一无是处懒惰又丑陋,整个心肝都是透底的黑的颜凉,真搞不懂沈衍怎么会喜欢她这种女生。
我也搞不懂,就在沈衍跟我告白的前一分钟,我对他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他叫沈衍,以及他是蒋梨莎的男神。很好,蒋梨莎喜欢的人,我都不会喜欢。无论那人长相如何,人品如何。就像一盘秀色可餐的菜,被臭虫沾过了,怎么也动不了筷子。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沈衍和我告白的那天,天气好得简直不要太明媚。一碧千里,云朵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朵,懒洋洋地挂在天上,仿佛随时都会飘走,又仿佛它的时光就此停止住,变成了一幅风景画,但是蓝得太过高远,使人疑心是不是一场梦。
高二的生活相比高三,也并不是那么轻松。我抱着一大堆资料书,走得迅疾。沈衍远远的迎了过来。我忘了说,沈衍和我坐过一学期的同桌,但是由于蒋梨莎,我对他就跟对蒋梨莎一样态度永远的不冷不热,只是当作空气。无色无味,自然也察觉不到,更不谈了解了。
他对我打招呼,笑得温柔。
我却心惊胆战,照蒋梨莎对我的说法,他们早就脱离了陌生人的局面,已经坠入爱河,不能互相失去的地步。
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出于礼貌,回了一句嗨。
结果却发现气氛诡异得尴尬,我很少和人打招呼,也很少有人和我打招呼。打招呼完了,就应该各走各得道才是,但是沈衍却站在我前面一动也不动。
然后,我笑了下,打算越过他到教室去。突然一下,沈衍就拉住了我的手臂,说,“颜凉,你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女朋友?我们可以一起上同一所大学。”
微风摇曳,树木轻摇,走廊上这时没有经过一个人,真是一场唯美的画面。如果他是别人,再加上有这么一张帅脸,我说不定就会答应了,可他偏偏是沈衍,蒋梨莎天天在我面前,在她妈面前唠叨得被我自动屏蔽的沈衍。
正在我愣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得时候,巧不巧正逢上蒋梨莎上楼来找沈衍,她似乎决定了在我知道她和沈衍根本没在一起之前付出行动来,她要和沈衍告白。蒋梨莎比我们矮一个年级,她的班级也在我们楼下。
于是她看着沈衍拉着我的景象硬生生歪曲成了我拉着沈衍不放,她一向有这项本领。
再加上之前,我曾微笑着对蒋梨莎说,沈衍啊,虽然在我们班,但我和他不熟。
你们都拉拉扯扯了还不熟?当我眼睛是瞎的吗?
虽说事实也是如此,但加上这一茬,蒋梨莎对我的恨意由剥夺了她父亲的爱转变为了我天生就是一个绿茶婊。
不可否认,绿茶婊也是有绿茶婊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