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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屠狗人

天门镇外有个狗肉馆,叫做“三滚”狗肉店,老板姓花,因为秃头,人称花和尚,炖的一手好狗肉。他有个女儿叫朵儿,生得好看,也得了他的真传。

起先,狗肉馆的狗肉虽香,但还没有今天的味道。之所以更上一层楼,是因为两年前,来了一个宰狗的阿佛。以前花和尚自己杀狗,赶上客人多,一时忙不过来。于是就在门上贴出告示,招屠狗的伙计。可试过几个,都不满意。

第三天,一个自称叫阿佛的年轻人来报名,花和尚拉过一条凶狗,让他演示一下,阿佛从怀里抽出一把黑油油的菜刀,以往花和尚杀狗时,总是先用大棒将狗腰打断,再用水将狗溺死,之后剥皮。这样一来,狗血凝固,味道就不香,亏得花和尚有祖传法子,才使得狗肉恢复到鲜肉的四成香味,这已算极致了。

阿佛来到狗头前,将菜刀一亮,在狗鼻子前晃了晃,说来也怪,那条狗一下子不凶了,连尾巴也夹起来。阿佛将刀围着狗头转个圈子,一把提起狗尾,脚下踢过木盆,狗头和狗血都落到盆里,等到狗血流尽,阿佛将狗尸扔到案上,菜刀一挥,风卷残云一般,眨眼间,整条狗被分解得妥妥当当。

花和尚呆了,问阿佛要多少工钱,阿佛说不要工钱,只要能吃饱饭,有个地方睡觉就足够了。花和尚乐坏了,从那天起,三滚狗肉馆名声大振。

花和尚为人不错,阿佛不要工钱,花和尚就每顿饭好酒好菜,像亲人一样待他。阿佛不说什么,给菜就吃,给酒就喝,脸上始终一个表情,沉默得可怕。朵儿却好像喜欢上了他,逢年过节,总是亲手给阿佛做新衣服。

这天狗肉馆里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挺斯文,花和尚把炖好的狗肉端上,斯文人夹起一块,仔细看了看,把花和尚叫过来,说:“老板好刀功啊。”

花和尚说:“我哪有这种刀功,是我店里一个伙计弄的。”斯文人一笑:“我可不可以见见?”花和尚指指后面,斯文人独自来到后面,阿佛正在杀一条狗,斯文人一声不响地看完,然后接着吃肉,给钱走人。

花和尚万万料不到,这三人是百里之外青龙山上的强贼。为首的那个是军师,叫何天定,来青龙寨时间不长,但能力超群,很得寨主陆人龙看重,被破格提拔为军师。他回到山上,将此事报给陆人龙。陆人龙问:“你看清楚了,果然是他?”何天定说:“我看得很清楚,每一块肉都分得十分均匀,重量绝差不了一钱。而且每一刀都是顺着纹理切的,这样的刀法,除了苟屠以外,绝无第二人。”

陆人龙问:“有办法将他招上山来吗?”何天定道:“我打听过,他不要工钱,看来钱财难以动其心,可我还是有办法的。”

青龙寨为什么要注意阿佛呢?原来距青龙寨五十里有处山寨叫恶虎岗,当家的叫凡虎,用一把虎尾鞭,武功极高,最近扬言要吞并青龙寨,青龙寨中无人是他的对手,幸好何天定发现了阿佛。

江湖传言,凡虎平生唯一一次失败,就是败在一个叫苟屠的杀狗人手里。

这天,阿佛杀完了狗,照例去镇上买些凋和,凋和对于做狗肉来讲,是不可缺少的。等到阿佛回来时,发现狗肉馆已被洗劫一空,花和尚死在当场,朵儿不见了。

乡亲们说,是恶虎岗的人干的,他们打听到阿佛在这里,凡虎想要报仇,就杀了花和尚,抢走了朵儿。还扬言,只要阿佛敢上恶虎岗,就放了朵儿。

阿佛二话不说,揣着菜刀就向恶虎岗进发。

没等踏上恶虎岗,突然从林子里冲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何天定。他拦住阿佛,说这是恶虎岗布下的圈套,他只要一去,不但救不回朵儿,自己也活不成。

阿佛问:“你是谁?”何天定说:“我是青龙寨的何天定,你跟我走吧,我们联手,灭了恶虎岗,不是比你单枪匹马要好得多?”阿佛答应了。何天定拉着阿佛上了青龙寨。

来到寨门口,阿佛突然停下,慢慢系了系鞋带,才跟着何天定进入大厅。陆人龙见了阿佛十分亲热,吩咐摆酒,给阿佛洗尘。

酒肉摆上来,阿佛说:“为什么不上一盘炖狗肉?”

何天定笑道:“我们这里可没有人会做三滚狗肉馆的狗肉……”阿佛冷笑:“有人会做。”他猛然拔刀,刀光一闪,陆人龙的双臂从肩窝处喷出两股血来,咚地一声,陆人龙伏在桌子上,再也动弹不得。何天定一惊:“壮士,这是为何?”

阿佛张开手,洒下一些东西,是做狗肉用的花椒,都是炒过的,正是三滚狗肉馆独门手艺:“这是我从寨门口发现的,朵儿在这里,是不是?”何天定吩咐将陆人龙抬走,这才说:“这是陆人龙的意思,想要逼你去杀凡虎,就假扮恶虎岗的人,杀了老板,抢了朵儿。”阿佛说:“把朵儿交出来,我就饶了你。”

何天定一摆手,一个喽罗把朵儿领来。朵儿见了阿佛,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阿佛以为她是被吓坏了,也没在意,指指陆人龙:“我已经给你父亲报了仇,这个人废了,再也作不了恶。我们走吧。”

他拉了朵儿要走,何天定突然叫了一声:“苟屠……”阿佛转身问道:“你知道这个名字?”何天定道:“我看见你杀狗,想起以前有个人叫苟屠,杀狗手法出神入化,难道是你?”

阿佛道:“不是我。是我父亲。我叫阿佛。”何天定若有所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名字,为了这个名字,我敬你一杯。”他取过两个杯子,各倒了一杯,递给阿佛:“我很仰慕令尊的为人,以后有用得着青龙寨的地方,尽管来找我。”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阿佛迟疑着,何天定笑笑:“壮士是怕酒中有毒吧。”他接过阿佛的杯子,倒入自己杯子一点,喝了下去。阿佛这才喝了酒,带着朵儿下山去。

山路不好走,突然朵儿哎呀了一声,伏下身子,好像扭了脚。阿佛急忙去看,冷不防朵儿拔出他腰上的菜刀,一刀向他肩膀上砍去。阿佛吓了一跳,没躲开,幸好朵儿力气小,这一刀只是砍破了皮。阿佛将菜刀抢过,问:“朵儿,你疯了?”朵儿骂道:“你这禽兽,勾结山贼杀了我爹,还想骗我?”

阿佛听了,将刀放回朵儿手里:“我没有勾结山贼,更没有让他们杀你爹,你要不信……”他伸出了脖子。朵儿道:“是那姓何的亲口告诉我的。”阿佛道:“贼的话你也信?就算我想杀你爹,也用不着勾结山贼。”朵儿愣了半晌,慢慢低下了头,最后扑在阿佛怀里,哭了。

阿佛为她宽心:“你还真仔细,带了花椒在身上,要不然,我不会想到是青龙寨的计策。”

朵儿一愣:“我没有带什么花椒呀……”

阿佛停住脚:“你没带花椒?”朵儿点头:“当然没有。”阿佛悚然一惊:“上当了,这是何天定的计划。是有意让我发现花椒,杀死陆人龙的……”

突然他身子一震,慢慢软到在地。朵儿哭道:“你……你怎么了……”阿佛道:“我全身无力,好像是中毒……”

只听一阵大笑:“你没中毒,是中了软骨散。如果是毒,你会喝出来的。”何天定出现在身后,手中提着一条虎尾鞭。

阿佛道:“你不是何天定。”何天定点头:“我是凡虎。因为你老子苟屠, 我才被逼到这个地方,老子留下的债,儿子还也一样。”

朵儿用身子护住阿佛:“不许碰他。”凡虎冷笑:“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喝了酒没事,而你喝了却被软倒。告诉你,那软骨散就在我的指甲缝里,我喝完酒之后,才下到你杯子里的。”

阿佛道:“这就是你吞并青龙寨的计划。”凡虎一笑:“高明吧。这叫一箭双雕,既夺了寨,又报了仇。不过你们两个也不错,能死在一起,总比孤魂野鬼好。”

他将虎尾鞭一举,砸向朵儿,朵儿不会武功,只好等死,没想到虎尾鞭刚落下来,就听一声惨叫,凡虎的一条胳膊连着虎尾鞭一起飞上半空。再看阿佛,威风凛凛地立在面前,哪有一点中毒的样子。

凡虎眼睛瞪得老大:“你……”阿佛道:“我根本没喝那杯酒,偷偷压在舌根下,一出寨就吐掉了,我知道你跟着我,所以假装中毒,引你出来的。”凡虎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阿佛点头:“你手上有花椒味,我早闻到了。在寨门发现花椒的时候,我就对整件事起了怀疑,还怎么敢喝你敬的酒?”

凡虎长叹一声,闭目等死。但阿佛并没杀他,头也不回地和朵儿下山去了。凡虎大叫:“你为什么不杀我?”阿佛的回答只有八个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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