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呆呆地坐在石凳上。他想起了在客栈时,三人叫他“无殇”,三个月来,来杀他的人都曾这么呼他,可他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中年男子左手提了桶水,右手拿着扫帚,落入了内院。他将一块布扔给了少年道:“去把屋子擦擦。”说着,男子自个扫了起来。
少年提着水桶,拿了布进了屋中。过了两个时辰,整个屋子还有一块匾没有擦。少年双脚微蹬跃到匾旁,右手握住匾,轻轻向上一提把匾摘了下来。
少年不禁发现匾的后面绑着一个卷轴,纸张已经泛黄,少年取下来准备去交给男子。
院中,尘土漫天,唯独男子所立的一尺地纤尘不染。
少年注视着。
男子握着扫把,不停变着手式,掌式,足足有九种手型。当飞尘要落到他站着的一寸地时,生生被无形的气劲震开了。
“满园污难尽,独扫一尺地?”此时的男子袖里捭阖,掌纳方寸。少年隐隐间看到了他手中,好像有一把匕首,那是他的匕首。可当他摸了摸怀中,匕首尚在。
“王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能者多劳,独扫一尺地,妄为王!”话语刚落,漫天灰尘齐涌扫前,此时少年看到的不是扫把,是一把剑,男子常配的那把阔剑。只不过真正的剑竟插在旁边的地上。
满园的尘埃仿佛自己飘到了男子脚前,没有移出半寸。
此时,男子旁边出现了一个少年,他也在扫着地。那少年约十五六岁,黑布束发,剑眉星眸,白布衣,黑挂袍,嘴中喃喃,看他嘴唇应该说着九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真正的武林高手可以做到势化形,剑气化剑形,刀魄化刀形,枪魂化枪形.....但是现在,男子化出了一个少年!
男子与少年每个动作都一样,“剑扫八荒!”似乎两人同时喊了一声,满园的尘土跃过了围墙,散天而去。
少年的影像消失了,“吾王.....”男子轻语,甚是神伤。
回过神的少年,拿着卷纸待要上前。
“那是给你的,你收下吧!”男子并没有看少年,走到石凳边坐下了。
少年摊开卷轴,卷首赫然写着“鸣野”二字。卷轴慢慢摊开,一首诗出现在少年眼前:
家中卧榻听沧海,
梦游八荒战九州。
安知渔妇思夫心,
唯有天下成一国。
鹤鸣于野,声闻于天,作者心忧天下,少年看出了其中表达的大志,但他心中无国也不曾有家,更何况如今不忆过往,几个月的记忆中,就是被追杀在逃亡,上至宁国铁骑下达江湖刀客都想杀他,他恨这个世界。
之后,荡剑式,扫;破剑式,刺;浪剑式,斩;归剑式,挡。总共四式,每式有七十二种变化。卷轴上的舞剑小人演示着四式剑法,少年全神贯注地看到了最后后将它好好收了起来。
“你过来一下。”男子道,少年走了过去。
“今天,你已经算是他的弟子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少年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屋的主人是宁缚天。
“你很想知道自己是谁,为何被追杀?”
少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你叫无殇是个刺客,杀了宁国第一公子宁陆因而被追杀。但是你有不死的理由,所以我救你。”
少年第一次端详男子的面容,他眉宇间,有含而不露的锋利气息,整个人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宝剑,一旦发怒,没有人能阻挡。这是少年的感觉。
“至于你不死的理由正是你失忆的理由。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以后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少年思考着男子的话,他的失忆很奇怪。记得武功,知识唯独不记得曾经相识的人和经历的事,这很像是中了一种特殊的蛊咒。
“你打算仍用无殇的名字吗?”
少年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因为这个陌生的名字成为众矢之的。
“以后你就叫鸣野吧。”男子说。
少年迟疑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现在,我要你开始练鸣野剑法。”男子道,并没有征求鸣野的意见,直接把他的阔剑丢了过去。
剑很沉,约有七十斤,脱去剑鞘足有六十斤。鸣野善用匕首,惯使巧劲,根本不能单手舞动阔剑更遑论练剑法了。剑鞘上有两个他看不懂的字,不是当朝文字,想来是剑名。
“此剑重六十四斤,重剑练气,一只手不行就先两只手,单手能舞之时必然内力大涨。”男子第一次严肃地和鸣野说话。
重剑每一次落地,都深深地插进土里,一个时辰后,内院的地面已经千仓百孔了。
“休息一会吧。”
鸣野放下重剑,手臂一阵痉挛。
一刻钟后。
“你去屋外拿午饭。”鸣野正要走,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记得说谢谢。”
鸣野站在门口没多久,一个小女孩提着篮子走了过来,是海滩上遇见的女孩。
很普通的竹编篮,未靠近就散发出了一阵诱人的鱼香味。
“哥哥,这是叔叔托我家煮的鱼。”女孩并没有害怕鸣野,把篮子递给了鸣野。
“谢谢。”鸣野道。
小女孩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鸣野。”出奇的是鸣野没有沉默,脚一踩跃入了屋中。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屋顶。
鸣野把鱼汤放到了石桌上,站到了一旁。
“过来吃吧,这是为你买的。”男子道。
鸣野楞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上前把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