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脏,特别邪恶。特别......下贱。是这样吗?
再多的水能把原来的米妙琪洗回原样吗?
米妙琪竭尽全力守护的完整、白玉般的自己就这么被残忍、野蛮地破坏了。米妙琪还守着清规戒律,却让这个陌生的入侵者破坏了。
米妙琪可以设想到这事被别人知道的后果。
米妙琪的妈经常把脸绷着,一点儿小事就会这样,有时仅仅因为说得话多一点儿,吃饭狼吞虎咽点儿,米妙琪的妈的承受力为0,为负数。米妙琪的爸为躲着米妙琪妈无休止的唠叨、责问、斗争,离家庭远远的。米妙琪的爸经常下饭店,当然是公款,米妙琪的妈把钱管得滴水不漏。米妙琪爸在同事里、在同行中,在觥筹交错不断品味自己的价值所在,体味自己的生活乐趣和事业前景。米妙琪的爸是大学生,因为自小身体虚弱,毕业后已经老大不小了,听凭媒人介绍就找了邻村大龄的米妙琪妈。米妙琪的爸和米妙琪一样,善良,没有心机,但也能看出山水,不喜欢自己琢磨太多的事,顺从是米妙琪爸最大的优点。米妙琪爸想的就是省事,就是凡事都选最简单的、最少争议方案。他不喜欢争议,不喜欢尴尬,不喜欢模糊不清、暧昧,他最喜欢简洁明了。孩子们在苛刻的妈的重压下,米妙琪爸偶尔也会想起来宽慰下他们。孩子要是被米妙琪妈刚刚惩罚过后,米妙琪爸会偷偷溜进来,体贴地安慰悲伤者几声,或者塞个小零食,当然是悄悄的。
米妙琪可以和妹妹交流吗?不行。米妙琪的姐妹、姐弟关系,都由米妙琪妈一手掌控。打小时候起,孩子们之间分个苹果、香瓜,米妙琪妈总要悄悄躲在旁边,用眼睛斜睨、观察着。要是觉得米妙琪自私自利,给自己分得多,分弟妹们分得少,会立即冲出来做法官,孩子们的一切活动,只要米妙琪妈妈能分得出身,她都要化做正义的化身,米妙琪被指责为自私自利,,米妙琪妹妹则是贪吃、懒惰,而对米妙琪最小的弟弟,米妙琪妈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在这唯一的男宝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米妙琪要是和妹妹稍微谈谈王大民的事,下次妹妹因为某事和米妙琪翻脸,就可以骂米妙琪,不要脸,和王大民好。同胞的感情被米妙琪妈的强力介入干扰着,所以他们之间也是冷冰冰的。
米妙琪可以告诉闺密林西吗?前一阵全班都在疯传,班里发育最成熟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大个子许艳霞,她抽烟,所以女生们都特别有心机,热心地围着许艳霞吁寒问暖,还拉着她的手看她的新毛衣。其实,就是为了看许艳霞的手指头,被烟都熏黄了。传言在不断更新,听说许艳霞被一个男人背到了山坡上,然后.....被脱光了衣服。哎呀,许艳霞简直成了班级的罕有明星,连男生都加入这个打趣或者是羞辱许艳霞的行列,他们故意背来背去,还故做要脱掉衣服的形状。米妙琪后知后觉,她不知道这其中那么多的暧昧,她还曾走到许艳霞那儿,看着许艳霞发黄的手指,单刀直入又好奇地问她,你抽烟吗?许艳霞呷着比男人细一点儿的粗嗓子,像没有任何稀奇地回答这个问题,吸,没意思的时候就吸一点儿。于是米妙琪的好奇心就此止步。至于许艳霞衣服被脱光是为什么,之后又怎么样了,她没有这么多的好奇心,只是验证了贫穷的许艳霞是和自己是多么不一样的现实。
难道我会变成许艳霞那样吗?米妙琪眼前浮现着许艳霞晦暗的脸色、粗糙的手指和淡漠的神情。
绝不!
米妙琪不动声色地掩盖自己。
米妙琪糊里糊涂地躺在床上,她睡着了。
朦胧中,一个全身都是白衣服的高大男人,站在米妙琪的蚊帐旁边。接着,米妙琪来到一个很肮脏的厕所,很脏,都是一个坑一个坑、串在一起的蹲便,就像她中学时住宿的那种公厕。米妙琪突然发现自己全身什么都没有穿,米妙琪小便的时候,发现厕所门玻璃外面都是窥视的眼睛,他们都看着赤裸裸的自己。啊!不,绝不!
米妙琪惊醒了。是一个梦。米妙琪很害怕。
米妙琪自知已经不完美,亲人、家庭和她自己都无法承受真相。
米妙琪也想死,她恨自己为什么会粗心大意把作业拉在学校,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写完作业,平时不交作业的同学多的是,为什么米妙琪一次都不允许自己不完成作业?米妙琪呀米妙琪,你这个大傻瓜,全世界都在笑话你!你,傻啊,好傻啊!
米妙琪走进药店,她买了一包安眠药,小镇的药房稍问了一下,是治失眠的,米妙琪拿着药片,想像着自己吞下药片死亡的场景。谁还会要我呢?米妙琪想,我被整个世界遗弃了!我是个弃儿!我是个傻子。
米妙琪已经变成世界的弃儿了,她深深了解到这一点。
米妙琪没有吞下安眠药,她觉得还想多活一会儿。米妙琪拼命折磨自己,她觉得自己不好,自己是坏女人。她拼命读书,脑子似乎比以前更笨了,很多公式都要背很多遍才能记住。三角函数、古文,她背着背着就走神了。她想用好成绩来补偿一下,来使肮脏的自己变得好一点儿。米妙琪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看书,她不想开灯,她要拼命地折磨自己、对自己糟糕一点儿,她才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得的,她不配欢乐,不配无忧无虑,不配新衣服,不配别人的赞美,不配,不配......
米妙琪,你怎么不愿意死呢?你怎么不死呢?米妙琪也问自己,她不知道答案。
米妙琪最终在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吞下了那颗药片,那个坏人给的药片。大了不会一死吧。
米妙琪吃药后就休息了,她忽然看到那个梦中曾经出现的白衣男子来到自己床前,轻轻地对她说:“米妙琪,你是有特殊使命的,来,跟我来!“
他拉起米妙琪的手,米妙琪头重脚轻,象中了邪一样,跟着那个白衣男子后边,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