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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下午的时候,陆梨到知夏的房里查看了下她的状况,即便她仍旧昏迷不醒,脉象也比先前稳定了不少。想来是长时间的药浴起到了作用,排出了她体内的部分毒,也克制了乌月继续往心脉入侵。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暗暗猜测她是不是和当初阿爹救娘时所用的方法不谋而合了。施针,扎穴,喂药,药浴……又是一阵忙碌后,再次闲下来时已是天色昏暗了。

书房的医学札记在她离谷前就已查阅了一大部分,都未曾找到与乌月有关的半点蛛丝马迹,她揉了揉眉心,忽地想起了一个墨蓝色的本子——她曾经在书房外看见阿爹伏案疾书的手记!她飞快地跑到书房,翻箱倒柜地搜索起来,累得个满头大汗,却最终一无所获。

不对啊……阿爹的手记应该都在这里没错,怎么会独独不见了那一本?

她猛地想到什么,转身提着裙子朝风诺的屋子奔去。

风诺还在床上沉沉地睡着,陆梨给她扎的针是定神针,能让她安心地睡上一阵子。至于她醒来以后要怎么办……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陆梨吱呀一声推开门,一边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一边迟疑着走到风诺的柜子前,缓缓打开了木门。偌大的木柜里除了衣服便是书,她细细地翻了好一阵子,才从一叠衣衫下摸到了一个质地硬硬的东西,她心头一跳,飞快地抽出一看,正是她要找的那本手记!

她神色不定地拿着那本书,隐约有种预感——她一直以来寻找的乌月解法,就要浮出水面了。

“你还是找到了。”

突如其来的叹息声吓了陆梨一大跳,她猛地回过头来,就看见风诺于晦暗不明的灯光中神情莫测地凝视着她,那眼神似怜悯,又似是无奈。

她醒了?什么时候的事?

“风姑姑……”她犹豫着对上风诺复杂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一直隐瞒你乌月的解法,你怨我吗?”

“阿梨不敢……”

“我以为我能阻止你的……”风诺支起身来低低地笑了几声,凌乱的发丝披在肩头,好似瀑布一般。她捋了捋耳发,不急不缓地继续说,“可终究是我错了,我曾以为我命由我定,可最终连自己都被命运摆弄了一道,还谈什么阻止你呢?”

陆梨怔怔地看着她,手里下意识地紧了紧,她有种风诺就要随风飘走的感觉,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会这样笑着消失不见。她的影子在烛火里摇曳着,她的面容秀丽苍白,不同于以往。

“我一直相信只要足够坚定就会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到最后才发现,你费尽心思布置好了一切,也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医书给你,怎么决定,是你自己的事。”

风诺的声音缥缈不定,却像巨石敲击在陆梨的心上。她咬着嘴唇忽地跪倒在地,沉声说:“阿梨知道姑姑是为我好,若是姑姑不希望我看到,我这就把书还给姑姑……只求姑姑别再难过。”

“一切自有天命……天意如此,天意如此……”风诺戚然看着风中摇曳的烛火,终是挥了挥手,要她先出去。

陆梨拽着手里的书,眼里生出一丝泪光。她知道风诺此刻心如死灰,因为心上人的死讯,万念巨焚,可悲的是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风诺于她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在很长的一段时光里替代了父母的角色,却又因年岁相去不远而亦师亦友。当她失去父母迷茫不安时,是风诺安抚了她的伤痛;当她挑起谷主的大梁时,是风诺耐心地教会她处理很多不曾应对的事务。而今风诺遭遇了人生不能承受之重,她却笨拙地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忧虑不安。

“姑姑……”她嗫嚅地想要说点什么。

“我累了。”风诺打断她的话,不要她再说下去,陆梨在原地站了片刻,内心挣扎,最终默默地走出了门。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风诺痴痴地对着铜镜看了很久,最终忍不住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了。

她还很美,只因她努力地为了那个人胜放着,而今他走了,一点念想都没留给她,她骤然老了十岁,眉目间俱是疲惫与伤痛。

那天夜里,陆梨回房翻开了那本书。陆千和用它来记载了治疗妻子的全过程,一字一句都纵然只是潦草的医学记载,却叫陆梨读得几度哽咽,她仿佛从中看到了阿爹的痛心无助,在一千多个****夜夜里不停折磨着他。而看到最后一点时,她的心脏猛地紧缩,整个人似是被冷水浇了个透湿,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她的血液一点一点凝固起来,最终堵塞了整颗心。

叶琛为她打开门时,已是夜半三更了。他笑着问她“怎么了”的同时,立马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寂寂夜色中,她仅着一件单衣,眼里有一丝迷茫挣扎,神情困惑不安。她定定地站在门外,有种无措的孩童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叶琛心头一紧,脱下外衣就披在她身上,碰到她的手时只觉冰凉得可怕。

陆梨就这样失神地看了他半晌,才好像找到魂了似的朝他笑了笑,“没有,就是忽然想吹笛子了,你现在能教我吗?”

叶琛觉得她很不对劲,却又明白她若是不想说什么,不论他如何追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下只是点头道:“好。”

小院月色如水,庭院空灵,夜风吹得梨树飒飒作响,洁白的花瓣飘落一身。

叶琛做示范,轻启薄唇,手持玉笛,吐气间笛音袅袅,乐声悠扬。陆梨这样认真地望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刻在心底似的,隆重而珍视。

这样一个人,美好得仿佛天外谪仙,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散发着淡淡墨香,叫人如何移开视线?她痴痴地想着,最终在一曲终了时接过笛子,凑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那是他的唇贴过的地方,叫她的面颊一下子滚烫起来,心口有桃花盛放。

她学得极快,几乎可以重复吹奏他刚才的那一段旋律了,最后几个音符结束时,她放下笛子接着唱起歌来。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濛濛。嘶骑渐远,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拢。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她明明是笑吟吟的模样,却让叶琛觉得她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她的歌声里有一分清丽,两分哀伤,三分无奈,四分不舍,目光痴痴地看着一树梨花,好似今夜之后它们就会凋零成泥。

他觉得心口堵得慌,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怀疑地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然后对上了他的面庞,那样的灼灼目光,坚定神情,叫她忽然醒悟了,然后不由自主地低声笑起来。

闻道郭西千树雪,欲将君去醉如何。

原来是这样……那时候阿爹似醉非醉的模样,不是因为清酒,也不是因为梨花,而是因为身旁的人。

须知与子成欢处,眸光缱绻不胜酒。

彼时阿爹望着阿娘,仿佛满树梨花也抵不过她的一个微笑。那么此刻,叶琛这样望着她,可是因为他心里也有她?

……足够了。

她朝他灿烂一笑,那笑容里包含千言万语,也潜藏着她无法道出的心动。

翌日叶琛起来后,推开门时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春光明媚的小院里,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梨树下,灰色衣衫,清瘦身型,虽然背对着他,但那个背影伴随了他晦暗不明的童年时光,纵然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出来。

知夏!

知夏醒了!

他不敢置信地怔在那里,连思考的能力都已失去。

他看见知夏像是有预感般转过身来,嘴边露出一抹熟悉的笑意,然后张开双臂地朝他走来,“阿琛。”

是她!千真万确是他的知夏!只对他笑,只对他好,漆黑明亮的眼眸里从来只有他一人的身影,陪他走过无数个漫长荒芜的春夏秋冬的女子,顾知夏。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在了这一刻,呼吸顿住,身体僵硬,眼眶都湿润了。

“知夏……”他艰难地开口叫她的名字,难以承受失而复得的欣喜。

知夏终于不顾一切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喃喃地叫着阿琛,好似要把这些天来的空白通通弥补上。他抱着她,觉得自己连说话的能力都已失去。

陆梨治好了她?

她的毒解开了?

所以一切都好了?

他们要离开神医谷去找郁晴风算账了?

无数个念头冒出来,他思绪纷纷,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无措。而此刻,唯有怀里的人是真实的,真真切切,失而复得。

一树梨花依旧胜放,只是那开得繁盛的枝头似乎已在预示着晚春的到来。不日之后,就会是一地花骸,不复今日。

他们静静相拥,美好得不似人间景致,白衣灰裙竟协调得浑然一体。

而他们都没有看见,在走廊尽头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那个黛衣女子是怎样望着他们相拥的姿态的。她的面上是最沉静温婉的神情,眼眸里却是哀伤至极的沉郁,好像全江南的春色加在一起,也点不亮她的世界。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

她的情浓,在他们的情浓前无处遁形,不堪一击。只要知道他也有过心动,也许就足够了。

……可是真的足够了么?她甘愿就这样退在角落里,看他们相拥相爱吗?

她默然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梨树下的人。明明昨日,那里还站着他和自己,他的眼里还只有她,吹着笛子,望着她笑得缱绻动人,温柔得令人想起来就几欲落泪……

“后悔么?”风诺的声音从她身后缓缓传来,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陆梨垂眸笑了几声,“后悔,但就算再来一次,我仍然会这样做。”

他爱我,就算不在一起,心里也会有我。

他不爱我,纵然知夏永远昏迷不醒,他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这不是选择,因为她根本没得选。

这一生,她何其有幸遇见他!又何其不幸只能这样远远相望,情思暗藏……

风诺笑了,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世事从来不如意,相思难表,梦魂无据,唯有归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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