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烟将战帖交给玉清扬,他打开战帖:
下月初五,愿在落日峰与君一战嘉弈他合上战帖,嘴角轻轻上扬,终于来了!
柳若烟低垂着头,低声道:“十日之后,你们,就要对决了。”
他抬头看着远方,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随后的几天里他都陪着刑天舞在鹤春堂里施医赠药,完全不像是一个即将要生死决战的人。他毫不吝啬的将各种名贵药材用于义诊,加上刑天舞高明的医术。他们的仁义与善良在碧泉镇已是有口皆碑,但是面对敌人,他定会毫不容情,视人命如草芥。
月黑风高,白云缓缓飘过苍穹。树叶沙沙作响,投下一大片阴影。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那人开口道:“你已经向玉清扬宣战了吗?”
嘉弈背对着他,默不作声。
那人又道:“他整天呆在一个女人身边,丝毫看不出是要决战的人。保险起见,我还是……”
嘉弈打断他,道:“我不需要你的旁门左道,我要真真正正的打败他。如果我败了,我宁可死在他的剑下。”他拂袖而去,似已胸有成竹。
那人在他身后喊道:“如果你死了,那个女人的生死我便也不能保证了。”
嘉弈顿了一下径直离去。他可以放弃一切,唯独她,不可以。他的心中已有牵绊又怎能全力以赴?其实他早就想要解脱,或许,这便是一个机会……玉清扬带着吉光去了依园镇,他在昕宇客栈内调息了整整一天。他的心平静如水,嘉弈的剑法精妙绝伦,正是他企盼多时的对手。只是刀剑无眼,若是错伤了嘉弈要如何向若烟交待,只好量力而为了。
三月初五,天空中白云朵朵,一阵阵微风吹过。落日峰本是观景的好地方,今日却要沾染血腥。
玉清扬和吉光一起登上落日峰顶,嘉弈早已在远处等待。他拿着溪水剑向玉清扬走来,人与剑宛若一体。
玉清扬左手握着恽霖剑,右手轻抚吉光,吉光便乖乖的跑开。他的衣衫有节奏地轻轻拂动,身上却没有嘉弈般凝重的杀气。
他们同时拔剑出鞘,溪水剑如一条流淌着的小溪,泛着清亮澄澈的色彩;恽霖则因为镶有水晶石而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玉清扬淡淡一笑,道:“浪子嘉弈与溪水剑果真是绝配。”
嘉弈面无表情,问道:“此话怎讲?”
玉清扬道:“溪水如同浪子,浪子亦如溪水,萍踪浪迹,落拓不羁。”这是一种讽刺吗?
嘉弈依旧冷着脸,道:“出招把!”
他们同时跃起,挥舞手中的剑。两剑不断相斫,已过数十招。他们二人在剑术上的造诣本不相上下,但玉清扬的内力却更胜嘉弈一筹。三十招后,嘉弈已被玉清扬的内力震飞。
他迅速向后跌落眼看就要落地,他却突然转身用剑尖点地,向前方奔去。玉清扬运用羽落术紧追不舍,很快便追上了嘉弈。玉清扬使出“云合雾集”,无数道剑光顿时合为闪亮的一束直刺向嘉弈。
嘉弈突然转身挡住向他刺来的剑尖,他们同时向后倒退了几步。玉清扬挺身向前,用一招“云谲波诡”冲向嘉弈。嘉弈的眼前立即缭乱起来,这本是穿云剑法中最为诡异的一招。千态万状,不可捉摸。
嘉弈立即使出“风流云散”扫清了眼前的障碍,同时荡开了向他刺来的剑尖。他又施展了“流星赶月”“水滴石穿”“顺水推舟”将守御转为攻势。
他们二人又各出了几十招。玉清扬使出“万剑穿心”向嘉弈刺去,嘉弈则用“蛟龙得水”应对。剑尖相指,剑锋相对,他们二人僵持在半空中。玉清扬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内力高深的一个可以取胜。
玉清扬将内力灌入剑中,嘉弈再次被内力所伤,在向后倒退的同时挥动溪水剑向玉清扬的左臂劈去。这一招疾如闪电,玉清扬始料未及。
他们同时落地,相距不过一丈。嘉弈用剑撑地,口吐鲜血。溪水剑流淌着鲜血,玉清扬的左臂也已被刺伤。
天空中飘起细如牛毛的春雨,土壤散发着小草清新的香气。
玉清扬转动手中的剑,突然起身。疾如旋踵,剑已搭在嘉弈的肩头。
嘉弈面无表情,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道:“听说你的剑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玉清扬答道:“它能够让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产生幻觉,想起心中最重要的人。”
他似是在哀求,道:“请你杀了我!”
玉清扬先是惊讶再是愤怒,质问道:“若烟怎么办?”
嘉弈垂着头,低声道:“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她,让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不可以!”他立即拒绝,“这是你该做的事情,我不会替你做!”嘉弈又对他讲了很多事情,他沉吟了许久,才道:“好!”
雨越下越大,很快便浸湿了他们的衣衫。
玉清扬向后退了一步,紧握着恽霖剑。手起,血溅,剑落,回鞘。
嘉弈倒在地上,口中不断的念着:“絮儿,絮儿……”他想起从前的日子,那些快乐而又平静的日子。他仿佛看到柳絮正向他走来,他们会过上像从前一样的日子。他终于可以解脱了……他的眼睛里飘起大雪,他一个人蜷缩在雪地里,一双稚嫩的小手伸向他。那一刻,他想要一辈子牵着她的手,永远也不放开,永远……几天后,吉光驮着昏迷不醒的玉清扬回到了清扬居。刑天舞医好了他的剑伤可他依旧昏迷不醒,就连刑天舞也不知是何原因。
柳若烟每日都会看他几次,而他总是梦语道:“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他……”每当她听到这些话便泪如雨下,痛哭不止。
他轻轻扣响她房门。她正坐在床边,眼睛通红,泪痕犹在,分明是刚刚哭过。
柳若烟勉强的笑了笑,道:“清扬,你醒啦,那就好。”
玉清扬低着头道:“若烟,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她面容憔悴,眼神黯淡无光,道:“清扬,我明白。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不用担心我的……”
他见她如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刑天舞为她准备一些安神补身的方子。他答应过他,要她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玉清扬站在院中,庭草交翠,鸟语花香。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我该怎么做?若烟,恽霖是你帮我铸成的,可是我却用它伤了你最爱的人。如今,我又如何乞求你的原谅。”他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虞。现在,他只有去找一个人。
姚夏从树丛中走出来,道:“少爷!”
玉清扬转身对他道:“我想要积翠山,这里暂时交托您了。如果有事马上通知我,若是我赶不回来你就立即通知哥。”
姚夏点点头,道:“少爷尽管放心,不知少爷何时启程?”
玉清扬不假思索,答道:“明日寅时。”
姚夏用心记下,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下去了!”
玉清扬微微颔首,姚夏还没走出几步,他却又叫住他,道:“夏叔,请帮我好好照顾柳姑娘。”
姚夏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抬头仰望天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若烟,希望我日后所作的一切能够让你幸福。”
次日清晨玉清扬带着刑天舞离开了清扬居,虽然距离上一次拜访明镜的时间不到半年,但他却已忘记了那条捷径,只好慢慢向西边走。
他们走到湖边,停下休息。湖面波光粼粼,隐约映出两个身影,湖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中的游鱼和细石。湖岸的各式植物都因这复苏的时节而蓬勃的生长着:满地蓬茸的绿草,微微拂动的柳丝,含苞待放的樱花……玉清扬和刑天舞坐在湖边青翠的草地上,吉光也卧在一旁小憩。刑天舞慢慢闭上眼睛,呼吸着伴有泥土和花香的清新空气。和煦的春风吹过她的面庞,温暖的阳光在她的身边舞蹈。她不由笑起来,即使是从前在山上,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玉清扬看着对岸的景致,不仅吟起诗来:“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
刑天舞靠在他的肩头,他却突然直起身子,仿佛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玉清扬四处张望,道:“有杀气。”
刑天舞也左顾右盼,道:“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玉清扬站起来,一边轻轻扶起刑天舞,一边道:“我们去对岸看看。”
刑天舞坐在吉光身上,玉清扬谨慎的走在前面。桥上的风景依然美丽,他却已无心观赏。
他们沿着湖岸一直向前走,却只看到一个男子坐在树荫下钓鱼。
玉清扬轻声向他靠近,只见此人体态消瘦,相貌温文,恂恂有儒者之风,绝不像习武弄拳之辈。他虽是一身渔夫打扮,却又全然不像是一个渔夫。
渔夫似乎感觉到了玉清扬的出现,不慌不忙地收起鱼竿,那长长的鱼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玉清扬问道:“请问,阁下可否看到其他人经过?”
渔夫边收拾东西,边答道:“我一个穷得丁当响的渔夫,整日在此钓鱼只为混口饭吃,又怎会留心那些不相干的人!”
玉清扬的嘴角轻轻上扬,道:“既是整日钓鱼又怎会毫无收获,若真是穷困潦倒又怎会用金丝作线,肉桂作饵?”
渔夫站起来对着玉清扬,边摘掉帽子边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烟玉公子,在下实在佩服。”
玉清扬淡淡一笑,道:“不知阁下是?”
“灵剑子。”他直接答道:“今日我在此恭候,实是奉了家师之命。”
“不知尊师是?”
“我是假扮的渔夫,家师却是真正的烟波钓徒。请!”他转身向山间小路走去。
玉清扬跟在后面,满心疑惑:会是谁呢?他又为何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