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坚持要了辞职单,写辞职单时正好老何路过,老何顺便问了一下,准备到哪里高就?我说到南京去。老何说不等过年了再去,边说边笑着走了。我觉得他笑得好开心,张静也说很少看到他笑得这么灿烂,我说这下他去了一根心头剌。不过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他也只是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可能比周园更觉得有趣罢了。张良勤把辞职单夹在了笔记本沒有上交,说下个星期你不改变主意保证让你走。
张良勤又交给我两个新员工,老袁四十有五,他是和老婆一起进了快康,夫妻两人都比一般人要矮一点,勤快朴实,有两个女儿都正在名牌大学读书,老袁插上边单体自是要搭凳子,插最底下也跪下趴着干,我连连说不需要这么卖力,老袁总是不听,干劲十足;老谢听说是程协理的左临,个高噪大,做事一时热情,记忆力不好又死不认错,有一次左边柜子差几个单体,我教他从台车上拿他就是不听,愣是从右边柜子拿过后,过后发现右边差他嚷了起来,非说谁跟他偷走了,别人怎么说他也不信。某一天老何来了,到他旁边亲自指教了他一个多小时,上了两个柜子,笫二个柜子扫码时出了点问题,我过去帮忙查看却发现他还开关未扒,张良勤到他前头上的一柜子一看,开关也是错的。老何马上问老谢是谁教的,老谢顺口就说许老师这样教我的。我气的要死,跟张良勤说老谢旁边还上了一个柜子,也上的这种单体,你问他那边又是谁教的。老谢最后还是沒有适应,也从心里瞧不起这份工作,大约半个月自己走了,不过老谢在厂外碰到我了倒打招呼特别的热情。
这天下午品管部又捉住了老陈某个柜有几个开关未扒对,大概是扒漏了,被品管部摄了像,老何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老陈是谁的徒弟。我对老何越发厌恶,还好张良勤给了我无条件的支持和安慰,他把我按排去了C栋。尽管最后我觉得老何值得尊敬,但还是要说推卸责任已是他的自然反应,我想那是他多年的工作经验,他肯定深信那是工作基本的不可缺少的技巧。
老张、赵姐吴姐舍不得我走,吴姐说你不要走了,我去帮你找老何把辞职单拿过来,良勤每天中饭晚饭后陪我坐在一起谈心,中午把我拉到巷子旁边,这靠北边顶蓬有缝隙阳光照了下来,我们从废纸箱拿两个纸板,坐着晒太阳,晚上先在吸烟区坐,后找到存物柜后,已有人特地把两边都摭拦了,是个僻静的地方,良勤是个好烟的人,装烟也是他的习惯,我也不时抽上了几支,他不知我抽上几支烟咽喉就难受几天,老张有时也过来装烟陪我们坐。
我心情不好,说你们香河大混蛋小混蛋太多了。我跟他们讲小易的事,又告诉了他们崔健武找我借钱的事。这个月12号刚发工资崔健武这个人找我借两佰元,我不惯推托明知难讨还是13号带了他一百元给他,难得的是他钱一到手就告诉我他已经辞工了,我气得二话沒说摆手让他快走。良勤说据他所知外地人都对香河不适应。我信口埋怨,他们也由我尽情发牢骚。
有一天我们中午厂花在这个巷子里散步走了个来回。她走过我们身前,良勤拿她刺激我,说我们厂花刚才偷偷瞄你呢,我跟你介绍怎样。我知道他逗我,我问他谁是厂花,他说大家公认的,人称兰百万。女孩子哪有叫这个名字的?他解释说因为厂花招蜂引蝶,烦不胜烦,公开宣称非百万不嫁。这一说犯我了穷人大忌,我说何不就叫她想钱花。厂花回走过来,良勤问美不美?我一看这不是兰曼曼吗?我心里只有我喜欢的,不识得她美不美。良勤说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也许吧!
星期四九线大概出了状况,按排了大量人来支援,有几个美女帮忙插PIN,我看着非常悦目,跟她们聊得还投机,我问她们名字却都给了我脸色,说香河问人名字是很严肃的事,嗨,她们都结婚了,而且老公都在厂里,就是不结婚我也最多动动色心,我的色胆早给天狗吃了。真有两个好让我动心,不知道她们名字,以后有时遇到她们,叫她们A和B吧。话说这天ABCD却讨论了一个有胆色的人,有的说这人就是有魅力,让E为他堕了三次胎了,有个说他就是个人渣,打胎钱都不出,还自己在车间自吹自擂。
老何这天问张良勤怎么还没见我的辞职单,张良勤回说到下个星期二还有时间嘛。老何过来跟我说你如果不想走我可跟你压下来,我从心里认定他猫哭耗子假慈悲,沒吭声。晚上刘军来找我,说张良勤找了他,请他帮着劝我不要走了。
星期五中午张良勤又叫我去抽烟,我说我今天去看人谈情说爱。两人应该结婚了吧,男的腿瘸脸皱,女的脸长脚跛,每次饭后,那女的常常纠着那男的耳朵,把男的拉到墙边,拉一个台车挡一下,或坐到包装部纸箱角落,一起看手机什么的,开始我颇不习惯,久而久之却成了心中一份感动,某日在超市碰到他们,那女的在里边吆喝门口的男的,你进不进来!
我要有这样一个跛脚的不好看的女人常常纠我的耳朵,大声的吆喝我,我决不对其他女人再看第二眼。
美美,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悄悄流泪,在这不公平的世界,只有这些上天天生就对他们不公平的人学会了生活。在香阳大道三号路附近,有一家洪波皮鞋店,是一个聋哑人开的,我有一个雨天发现皮鞋几乎完全脱落了,进出找他,他帮我检查后连连摆手和比划,看我不懂拿笔写了晒字,后来我花130元在他店里买了双皮鞋一直穿到今天。老天对这些残疾人真是比对我们好得多,只有他们能习惯不公平,只有他学会了争取和珍惜幸福,这个国家为什么不都是残疾人呢。
上班后我对张良勤说,你帮我把辞职单撕了吧。良勤笑了,说我早说时间一长就屁事没有了。我是想通了,现在外出不是时机,我见见她,看她过得是否幸福吧,我留下来她未必开心,但假装悲伤逃跑她也或许伤心,就当什么事都沒发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