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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雾

浓重的雾气蒙住了正丰县的整个县城,能见度只有几十米。这样的大雾在正丰县实属罕见,县城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行走着的汽车都打开了雾灯,又不停地鸣笛。县委大楼前的停车场上横七竖八地停了一大片汽车,人们从铁壳子里钻出来,匆忙地赶往县委中心会议室。

县委中心会议室在县委大楼的五层。参会者是县四套班子的领导,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各局、委、办一把手。他们分别是在昨天夜里十至十二点接到的会议通知。通知特别强调,不许顶替,县委办公室派出了两名副主任负责签到。

漫天的大雾对县委中心会议室影响虽不是很大,工作人员还是打开了所有的光源。不协调的灯光与会议室的沉重空气搅和在一起,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与往常不同的是会议室没挂会标,原因大概有二:一是会议名称不好定;二是临时动议。主席台上也没摆桌签,只摆了两个麦克风和两个喝水杯。参加会议的人们一般是先看会标,再找自己的座位。会议室的座位是十分讲究的,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说:谁送礼了,不知道;谁不送礼,却知道。开的啥会,不知道,在哪儿坐着,却知道。不过,今天的会议即使摆上桌签,恐怕不少人也会随便坐的。接到会议通知后,不知道多少人一夜没睡觉,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提着心,他们不知道正丰县又要出什么事情。

正丰县的县委书记露面了。他上身穿着灰黑色花格子西装、白衬衣、红领带,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手里提着一个文件夹。紧随其后的是县委副书记、县长乌木格,县委常委、县纪检委书记。

这三位前后在主席台上就座了,县委书记刘正义当然在中间。县委办公室主任感到了诧异。昨天晚上,刘正义亲口告诉自己,主席台上只上书记、县长两个人,今天咋就多出来一个人?县委副书记、县长乌木格和刘正义说了一句话儿,随即召唤县人大主任和县政协主席也上了主席台。乌木格轻轻吹了一下麦克风,麦克风“嗡”的一响,会议室立即静了下来,这“嗡”声不仅紧紧揪住每个与会者的心,而且还把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会议的主持者是乌木格。乌木格的主持词只有一句话:

“今天,我们开一个不该开的会,会议的第一项议程,是请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讲话。”

纪委书记没拿稿子,他的讲话断断续续:

“县委刘书记让我给大家说个话,刘书记的意思呢,是要告诉大家,拉贵乡的案子还没有结,买官者就蜂拥而至,刘书记对买官者恨透了,对卖官现象更是恨之入骨!有的人还硬留下了钱,现在有一笔钱已转到了我的手里,行贿者或者叫买官者在两周内来找我,可以把钱拿回去,我和刘书记都会保密的,若两周之内无人认领,全部转交给盟纪检委。”

会议的第二项议程是请刘正义书记讲话。

大概人们的思绪还没有跟上来,乌木格提议人们鼓掌时,下面只有两三个拍巴掌的人。刘正义用钢笔敲打着桌子:

“今天我们开的是个不该开的会,不该开的会,开了,不该说的话,说了,相信大家能够理解县委的用心。拉贵乡的工作暂由县委常委、纪检委书记主持,这是我要告诉大家的第一点。第二点,拉贵乡的教训是深刻的,群众利益无小事,对损害群众利益的干部,县委发现一件查处一件。拉贵乡的书记,大家也都知道,拉贵乡的乡长,大家也清楚。这个案子是盟检察院直接查的。第三点,明天我就要到区委党校学习去了,时间半个月,在这半个月内,县委的工作自然由县长主持。第四点,我要告诉大家县委的用人导向,论工作,看能力,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凡跑官要官者视为缺德,一律不给。请有此想法的人,好自为之,就此打住!”

人们走出会议室,浓重的雾气仍然没有消退的迹象。

会议一散,刘正义书记回办公室收拾了些东西,匆匆地下了一楼,司机黄一礼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刘正义书记上车后,告诉黄一礼回趟老家,他还提醒黄一礼:慢点,慢点。这是黄一礼给刘书记开车以来,刘正义第一次这样说。黄一礼开车技能特别好,刘正义告诉黄一礼的总是,几点到哪里,几点到哪里。刘正义忌讳这个慢字,不能慢,要快,慢慢腾腾的,什么时候才能提拔到地、师级,省、军级的位置上呢?

刘正义书记的老家在海黄旗,需绕道一百多公里,黄一礼自然熟悉道儿。黑色的奥迪在浓雾中穿行,刘正义是回家看母亲的。昨天下午刘正义的手机里就有父亲的好几个未接电话。晚上,他父亲把电话打到了儿子的办公室,他父亲在电话里说,母亲病了,高烧,已看了医生打了针,今晚死不了,观察上一夜明天住院,是住旗医院还是住盟医院等着儿子回来定夺。刘正义的父亲任过海黄旗剧团的团长,一直是唱花脸的,现已退休,又干起了老本行,唱山歌,养山羊。

儿子大老远回来了,父母亲自然高兴。可刘正义见母亲没有任何病态,反而提着一壶冒着热气的奶茶,汩汩地给儿子倒了一碗。奶茶是热的,可儿子的心早就凉了。儿子那心又别着了劲儿。父亲把儿子叫到客厅,面对面坐着,父亲开始给儿子道歉了:

“不该哄你,但你不接电话,又不往回打个电话,我只能编瞎话了。赵姨昨天来咱们家了,她说事情很急,我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赵姨,刘正义是知道的,赵姨是父亲的徒弟,现在正丰县剧团,戏也唱得不错,父亲多次说过,赵姨还是他父亲的救命恩人哩。

他父亲接着说:“赵姨是领着她的儿子来的,他儿子在拉贵乡任副书记。赵姨说,拉贵乡的书记、乡长都出事了,他想让儿子在拉贵乡当个乡长,我看他儿子很机灵、很懂礼。临走,还硬给留下这些钱,你看咋抬呀?”

那些钱早放在茶几上了,父亲指了指。

刘正义的心丝丝发凉,他只瞟了一眼,埋怨父亲道:

“咋抬,没法儿抬。你不要揽这些事儿。”

父亲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你赵姨也不是个外人,我看她那儿子当个乡长也是个好乡长,赵姨说了,这就是你县委书记一句话的事儿。”

“你老糊涂了,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就不能说,有的事能抬,有的事就不能抬,这种事儿是坚决不能抬的,那不成卖官了吗?你知道不知道?拉贵乡的书记、乡长,还不是由于……”刘正义没有把话说完,他也不敢把话说完。

父亲并没有糊涂,他稍迟疑了一下说:

“那让赵姨的儿子当乡长咱可以不收钱。赵姨也说了,刘书记很廉洁,实际上现在买官卖官是官场的潜规则,世人皆知的事,你赵姨又不是信不过。”

刘正义埋怨父亲,又不能过分去责怪父亲,父亲埋怨儿子,又不能说服儿子。这种场面太难堪了。刘正义也不想多说,他不愿在这难堪的场面再待下去,说区府有急事,不可延误。父亲一听儿子要走,自然设法挽留,多急也得吃口饭呀,母亲也听到了儿子要走,同样设法挽留,但都无济于事。钻进奥迪里的刘正义连手都没有和父母摆一下,司机黄一礼从倒车镜里看到刘正义父母亲那无奈的表情,扬了扬手,算是替书记告了个别,车尾甩出的泥点子溅在刘正义父母亲那两张呆若木鸡的脸上……

天空变成了灰色的一片,细细的雨丝儿飘了下来,像牛毛,像丝线,滋润着路边的沙打旺。刘正义给黄一礼下达了直达区府的指令,又一次提醒黄一礼:慢点,慢点。

刘正义的手机一般是调到震动位置的,他看到了妻子的电话,没有理睬,任凭手机独自跳舞。黄一礼的手机响了,黄一礼手机设置的是报号,刘正义不接电话,他妻子立即就会把手机打到黄一礼的手机上。

黄一礼对刘正义的妻子说:

“刘书记在开会,下午就要去区府党校报到。”

大概是黄一礼下午要去区府的话儿,惹怒了刘正义的妻子,她在电话里命令黄一礼:

“中午你把他拉回家号儿,下水道堵了,咋抬呀?”

“一会儿我和书记请示吧。”

黄一礼只能说到这里了。

一直等到了岔路口,黄一礼才向刘正义请示,往哪边走。

刘正义指令回家。因为下水道一堵,家中就有事,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这是他们夫妻约定的暗号。

黑色的奥迪在细细的雨丝中左转右拐,缓缓驶入刘正义住的凤凰小区。刘正义刚从车上下来,一把雨伞就打了过来,一个满脸堆笑的人说:

“刘书记,我在这儿等您好久了。”

刘正义一下还没想起这个人的名字,但他知道,这是正丰县一个乡的乡长。刘正义在这儿被这位乡长拦下实在是不高兴,但这把雨伞还是挺及时的,这位乡长也真会打伞,不偏不倚,伞的中心正对着刘正义的头顶。

“等我啥事,说吧,齐忠义。”刘正义忽然想起了这位乡长的大名。

齐忠义乡长是参加完上午的特别会议后,匆匆赶来的。昨天晚上他找正丰县有名的易经老先生打了一卦,打出了一个上卦,官运亨通。易经老先生竟说有贵人相助,而且明天是个办事的日子,只要礼到,事情就成。齐忠义心里十分清楚,确有贵人相助,他手里已经拿上了尚方宝剑,盟里一位领导写给刘正义的条子。刘正义在特别会议上的讲话,对跑官者视为缺德,齐忠义不认为他在跑官,而是盟里的一个领导在为正丰县推荐好干部,那古时候还有毛遂自荐的故事呢。齐忠义一直琢磨着刘正义在特别会议上的讲话,论工作,看能力,德才兼备,齐忠义认为自己工作能力是最强的,有德有才,只可惜刘书记没把下一句话说出来,比如齐忠义……

易经老先生说了,今天是个办事的日子。齐忠义这不硬等到菩萨了吗?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他准备了好多话儿,怎么能在路上说呢?齐忠义殷勤而又甜甜地说:

“到您家号儿,我和您汇报汇报工作。”

刘正义心里说了一句:汇报工作,字眼倒斟酌得不错。刘正义从不听乡长汇报工作。快走到楼宇门口了,刘正义说:

“有话你就说,没话你就走。”

刘正义这句十分平淡的话像一个闷雷,把满脸堆笑的齐忠义一下惊成了老年痴呆。刘正义的表情十分严肃,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木讷的齐忠义反应还算快,掏出了尚方宝剑交给刘正义。那封信并没有封口,刘正义展开了信看后说:

“哦,这不写上了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请允考虑,这话和没说一样。”

齐忠义一颗火热的心被浇了一盆冰凉的水,他接不住刘正义的话儿了,早准备好的一肚子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准备好的话儿是什么呢?是自己的资格、为人、能力、实绩,到拉贵乡任书记后的计划、打算、思路、决心,还有对刘书记的感谢、孝心……接不上话儿的齐忠义又听到了刘正义的声音:

“条子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齐忠义想说的话没有说,想办的事没有办,能善罢甘休就此走了吗?不能!绝对不能!该出手时就出手,脸儿壮吃得胖,他把左手提着的一个包子,往刘正义手里塞:

“您把这个也收下,我走了……”

那包里是什么东西,不要问,也不用说,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清楚。

“你给我滚!”刘正义愤怒到了极点,把齐忠义连同那包狠狠地推了出去。

这刘书记变了,咋变得这么不近人情?咋变得这么冷酷无情?齐忠义为了当书记,每年春节铺路子,那些刘正义可都是笑纳了的呀!

齐忠义找到原因了,这原因一定是出在拉贵乡的书记和乡长身上。

拉贵乡的党委书记我们不愿提他的名字了。他姓胡,有胡书记这三个字就够了。

现在拉贵乡的胡书记已在黄泉道上走了一周了。他死得很惨,车毁人亡,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死后,车上、身上只剩下了五块零钱,汽车的油箱内倒还有半箱油。他是在某旗一桥梁下被发现的,是一个牧民报的案。胡书记的妻子在收殓丈夫的尸体时说,丈夫是因买官而丧的命。这话究竟是真是假,谁也没有证实和核对,但这句话在正丰县已经传开了。是别有用心的人编造的?还是胡书记的妻子真说的?这就说不清了。这位胡书记接到检察院的“会议”通知,开着车就跑了,这确凿无疑。胡书记跑出去死了,拉贵乡的乡长没有跑,他接到检察院的“会议”通知比胡书记反应迟了些,这位乡长正在他应该去的地方交代问题。拉贵乡的书记、乡长又是贪污,又是挪用,这是事实,不用怀疑。

刘正义推开家门,闻着满屋子的羊膻味和孜然味,知道妻子又为他准备了手把肉。见妻子穿着十分性感的睡衣,妻子的心思刘正义清清楚楚,但刘正义今天哪有这个心思。刘正义对妻子说:

“下午五点前就要到区府党校报到,天在下雨,路不好走。”

妻子说:“那就先说事儿。”

刘正义的妻子在盟体委上班,他们单位的一把手刘主任找过她两次了。刘主任的小舅子在正丰县,也是一个乡的副书记,叫个扑拉玛,想到拉贵乡去当乡长。扑拉玛的“炸药包”刘正义的妻子推来推去还是收下了。还有正丰县县委办副主任雷山山的“炸药包”,刘正义的妻子推辞不掉也留下了,雷山山还给写了一封信,说想下乡锻炼锻炼,能给个书记,给不了书记,给个乡长也行。

刘正义没好气地说:

“刘主任的钱,你也收?”

刘正义的妻子说:

“推不掉呀,你说咋抬呀?”

“咋抬,不抬!”刘正义回答得十分气愤。

刘主任这些年对刘正义的妻子是十分疼爱和呵护,上班也行,不上班也行,福利待遇是样样不缺。刘正义妻子对刘主任是感恩戴德,过年过节总少不了给点小礼,她家里那些吃不了、用不上的东西。她没有买过官,刘主任却送了她一个官:办公室副主任,专管接待,还配备了专车,配备了专职司机,使其能混吃混喝。体委上上下下的人们都称这位县委书记的妻子为:接待处处长。现在刘主任却向她买官来了,她得给人家扑拉玛一个答复呀,她那下水道不堵才怪哩!

刘正义的妻子又硬着头皮问:

“那雷山山呢?”

“更不抬!”刘正义说。

鲜美的手把肉进了刘正义的嘴里味同嚼蜡,他没吃几口,仅喝了一碗荞麦条儿,便推开了碗。

妻子原想干的事儿,现在早没了兴趣。

雨丝儿还是那样细细地落着,黄一礼拉着刘正义出发了。刘正义去区府确实有事,有大事。这事儿嘛,倒不是去党校报到,党校后天才报到哩。如果不是下雨,刘正义还会和以前一样命令黄一礼,几点到达什么地方。

刘正义的思绪很乱,心情很烦。应该是到了午睡的时间了,刘正义在车上午睡早已形成了习惯。黑色的奥迪上了高速,刘正义又一次提醒黄一礼:慢点,慢点。这话刚说完,刘正义脑子一激灵,猛地想到了:今天自己犯了两个错误,犯了两个天大的错误!第一个错误是开了一个不该开的会,第二个错误是让纪检书记说了不该说的话。

刘正义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在心里说:这脑袋咋就坏了呢?今天早上这会实在是不应该开,不应该开……

自己去党校学习,还需要开这么大的会宣布吗?自己去党校学习,还怕人们不知道吗?自己离职期间,主持工作的不说也是县长,这不是说了些废话吗?这话在常委会或党政联席会上说说不就行了吗?宣布县长主持工作,乌木格自然不会有意见,有看法,也带不来什么后遗症。宣布去党校学习,不是隐含着让人们去看望送礼吗?若有人告状,这不又多了一条罪名吗?

而让纪检书记说的那些话就错上加错了,这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拉贵乡出了事,你想起了退贿,没出事你咋不退?拉贵乡出了事,你不卖官了,那不是说明你以前卖过吗?买官者蜂拥而至,你不卖,他能来吗?你不卖,他能买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那是收不回来的。

听人说拉贵乡的书记是因买官借了钱,贪污是为了填窟窿,你马上就来了个没卖官,这可是糊涂透顶了,糊涂透顶了。刘正义呀,刘正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时想的是清白脱身,现在看起来已陷入了泥坑!这心咋被雾蒙住了呢?

这心被雾蒙住了,自然就出错了。

刘正义十分讲究开会主席台上的人员安排,他多次和县委办公室主任强调过,大会主席台上的座位不容许出现双数,而必须是单数,只有单数,他刘正义才正好在中间。昨天,只有在昨天刘正义告诉县委办公室主任主席台上坐两个人,会议议程只有一项,这是他和县长碰完的。安排完之后,他又觉出不对,主席台上两个人,自己一走,不就剩一个了,县长嘛,还不能把他放大,还要攥住他。今天早上决定再上一个人,这是刘正义有意从另一个角度告诉县长,刘书记还不知道有几手哩。这样,纪检书记在这个不该开的会上,上了主席台,说出了那些更不该说的话。

而在这个不该开的会上,刘正义觉得自己就说对了一句话。这就是县委的用人导向,凡跑官要官的一律不给是说对了的,应该再加上一句,凡想买的更不给。这里,刘正义还有一个意图,在研究拉贵乡书记、乡长的人选时,他认为不合适的人就会说这个人跑官,还企图买官,哪个常委还会再提呢?拉贵乡的书记、乡长人选在刘正义心中已有了谱,这里只透露一个人。这个人是人防办公室的副主任,这个副主任给了刘正义一个耳光,但刘正义连声都没敢吭,还给人家道了歉,说了好话,并答应在他离开正丰县前安排一个满意的职务。他和这位副主任的妻子上了床,这事情不办行吗?这个副主任别人是想不到的,人防办在县人武部院内,只有两间房子,这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单位,这位副主任知道他的人更少,人防办很少和别的单位打交道。在跑官、要官、买官的行列中,绝对不会出现这位副主任的名字,他把这位副主任往出一推,谁会认为这是一个买官者呢?相反,还会传出刘书记不卖官的美名。

刘正义想着这些有对有错的事儿,真希望车速快一点,但拉贵乡胡书记那血淋淋的尸体又浮现在他眼帘,那胡书记不仅车速快,他的提拔也太快了,仅仅当了不足一年乡长,就被任命为拉贵乡的党委书记,而党委书记在岗又不到一年,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太快了,太快了……

刘正义提前到达区府是要去见一个人。这是一个女人,是华圣顿大酒店的老板,叫高艳花。这是一个能女人,这批党校学员可全是提拔的对象,而这可是托高艳花给运作的结果。这是一个智慧型的女人,拉贵乡乡长这事,会不会把刘正义提拔之事搅黄,下一步的升迁方案也需要和高艳花商量一下了……

刘正义问黄一礼现在走到了哪里,离区府还有多远。然后,他看了看表,第四次告诉黄一礼:慢点,慢点。刘正义从手机信息里又翻出了昨晚高艳花发给他的短信,这短信只有八个字:

明晚八点,天长地久

刘正义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出现了上一次他与高艳花见面的情景:

他找到了她的唇,她搂着了他的腰,他激烈而热情地吻着她,她尽情欢快地享受他。有一种气息在他们两人中间传递,有一种潮涌在他们两人的身体间漫延,他呼唤着她的名字,艳花、艳花……这声音柔软而坚硬,她不时“啊”上一声,这啊声又被一种强大而坚实的东西堵着,细如游丝……炙热如火,深刻缠绵……时钟停摆了,空气凝固了,天长地久房间墙上的半裸美女看得眼睛都斜了,虽馋涎欲滴,但忍耐着一切。

高艳花的身体在飞湍的激流中涌动、流淌,她的脑子在这种急流中却清醒、冷静。这种清醒、冷静的理智立即提醒她,她推开了刘正义那双不老实的手:

“你的事我尽百分百的努力,但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越是说没有把握的事,越是有把握。”刘正义既会调整自己的感觉,又会取悦高艳花的欢心,他在高艳花那圆圆的脸上来了个响亮的吻,把高艳花搂得更紧了,然后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区府和县城相比那就是不一样,楼房高,街道宽,车多,人多。那柏油路也比县城的黑,县城的柏油路总是灰色的。刘正义向往区府的豪华,看重的却是县城的权力。在正丰县他说一不二,在区府,他算个啥呀,黄一礼把车开到了火车站,那在县城威风凛凛的奥迪,在区府火车站连个停车的车位都找不着。黄一礼在一个道路的侧边偷偷下了车,他要买回程的火车票,连夜赶回县城。刘正义也是偷偷地坐在了驾驶室的位置上,生怕过来个交警,违章停车他倒不怕,他怕挨训。

这是一个四星级的大酒店。四星,已足够证明了它的豪华和气派。这里的停车场,有保安招呼,一进自动旋转门,便是小姐的微笑和问候。刘正义那灰黑色的花格子西服、白衬衣、红领带与这四星级酒店才算般配。

刘正义是华圣顿大酒店的金卡客人,是上宾。酒店的服务员见到金卡客人那是殷勤百般,服务万种。

刘正义走到了吧台前,递上金卡对服务员说:

“请登记天长地久。”

那服务员并没有接刘正义的金卡,只是瞟了刘正义一眼,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牌子,那牌子上写着四个字:

暂停营业。

刘正义说:“我是高经理的客人。”

服务员说:“你没长眼?暂停营业了。什么高经理、低经理?”刘正义来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服务员说:“就这态度,怎么了?”

刘正义说,“我让高经理开除了你,你个杀瓜货!”

服务员回骂到:“你个臭流氓,你找你那高经理去呀。”

刘正义给高艳花打了三次电话,返回的信息都是已经关机,刘正义真想把手机摔碎。

刘正义受到服务员的如此奚落,这高艳花的电话又不通,这口气不会就此咽下去。他用手机给这个服务员拍了个侧照,并记下了这个服务员的名字和服务码,一会儿等高艳花回来,还愁收拾不了你这个杀瓜货,今晚如果不是有高艳花的话,我要把你个杀瓜货……哼!你走着瞧。

刘正义向餐厅走去,决定先吃饭,正好留了点时间用晚餐。他走到餐厅门口,同样给服务员展示了金卡,哪知服务员说: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们现在只认房卡,别的都不认。”

刘正义随手甩出一捆百元大钞,吼道:

“拿这个能不能吃饭?”

“对不起,不能吃,这是我们今天的规定。”那服务员说。

“我是你们高经理的客人,是金卡客户!”刘正义吼道。

“对不起,别生气,我们是执行命令。”那服务员说。

“这是谁的命令,你敢领我去找他吗?”刘正义咬着牙问。

“那跟我来。”服务员说。

刘正义跟着服务员敲开了总经理的门,漫不经心地将金卡甩在桌子上:

“我这个能不能吃饭?”

一位女同志答道:

“对不起,这里的金卡、银卡、银行账户已全部冻结了,这是检察院下午通知的。”

“你们高经理,高艳花呢?”刘正义急问。

“已经被检察院带走了。”

刘正义脑袋“嗡”的一声,顿觉天旋地转,眼睛一黑,几乎栽倒……

此时,晚霞映红了区府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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