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瞟了眼仍坐在地上的晓雨,蹲下身将头盔戴在她头上,鼓励她说:“晓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差最后一步了,说什么也得迈过去。你不想再回地牢了吧?”
晓雨看着小雪摇摇头,声音颤抖地说:“我真的很害怕。”
“其实我也害怕。但害怕只是暂时的,只要下降的时候我们不向下看,控制好速度,我保证我们不会害怕。”她将晓雨慢慢拉起来,两个人走向吴飞。
大家按照萨姆教的方法固定结实绳索,连接好装备,又再次检查了一遍,然后站到洞口边缘。吴飞转过身抓紧绳索,脚踏洞壁缓缓下沉。很快,他的脚就够不到洞壁了,他松开下降器手柄,悬停在空中等着她们。他注意到这个洞上窄下宽,像个倒扣的漏斗,洞底非常开阔。等两个女孩儿跟上来,吴飞逐渐加快了速度,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在飞翔。快接近洞底时,他放慢速度,最后双脚踏在了厚厚的落叶上。环顾四周,这里的树木又细又高,似乎是块从未有人闯入的禁地,最可怕的是,这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两个女孩也陆续降到了洞底,吴飞帮她们卸掉绳索,问道:“感觉怎么样?”
“腿有点儿软。”晓雨看了看周围,“这里不会有熊吧?”
她的话让人毛骨悚然,吴飞给大家壮胆:“如果有的话,萨姆肯定会提醒咱们留意。走吧,我们去找支洞口,尽快从这儿出去。”说完他便转身钻进了树林。两个女孩立即追过去。支洞口共有两个,他们按照萨姆的嘱咐,找到了较大的洞口。即使较大的洞口,其实也只能容一个人出入。吴飞第一个钻进去,借着头灯的光亮,他看到洞里其实并不狭小,而且越往前就越宽敞。他转身将小雪和晓雨也拉进洞里,随后取出背包中的紫外光手电,用来寻找猎隼人留下的隐秘标记。三个人谨慎地向前走了一段,停在一个分岔口前。吴飞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发现了指向箭头。按照箭头指示,他们进入了一条狭窄的通道。最初,他们还能沿通道勉强行走,但是越往里通道就越低矮,他们不得不弯下腰,最后干脆跪在地上借助手和膝盖向里爬。
气温越来越低,他们早已浑身发抖,小雪和晓雨紧跟着吴飞,寒冷和恐惧让她们顾不得膝盖的疼痛。
当前方出现出口时,洞壁的高度仅能允许他们彻底趴在地上爬行。“再坚持一会儿,我看见出口了。”吴飞说。他贴着光滑的洞壁爬到洞口边缘,探出头望了望,肩膀紧紧顶着两边洞壁,慢慢向洞口之外钻去。他用双手撑住洞口之外的地面,进而整个身体艰难地挤出洞口。他怀疑胖乎乎的萨姆是否亲自钻出过这个洞口。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晓雨从洞口探出头来张望。由于身材矮小,她几乎没费力气就钻出了洞口,紧接着小雪也爬了出来。
大家站起身打量四周,发现虽然还在山体内部,周围的空间却较为开阔。他们没看到可以选择的路,只能顺着脚下光滑的地面向坡下走去。慢慢地,他们听到了水声,右侧的岩壁忽然退去,一条地下河出现在右下方。他们沿着河岸继续下行,直到前方出现的地下湖泊挡住了去路。在静谧的洞穴中,水滴落到湖里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凭借头灯的光线,他们看到倒挂的钟乳石高悬于头顶,湖面不时荡起片片涟漪。大家站在湖边,没有看到其他出路,只有湖对面隐约可见一个洞口的轮廓。
“我们怎么过去?这儿没有桥也没有船。”晓雨急道。
“吴飞,你再找找附近有没有标记。”小雪提醒道。
吴飞打开紫外光手电,熄掉头灯,开始在身旁的岩壁上查找起来。他的目光贴着凹凸起伏的岩壁表面一寸寸移动,留意着任何稍加平坦适于留下标记的地方。十分钟过去了,他没有找到指向箭头,却在一块向外凸起的岩石上发现了一句英文,大意是:请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吧。
“这是什么意思?”晓雨问。
吴飞望了望对面的洞口,蹲下身,用手电的光线扫过地面,这时,一个清晰的箭头映入眼帘,就在他们脚下,箭头指向湖对面朦胧的洞口。
“我们必须过去。”吴飞站起身来。
“可是该怎么过去,游过去吗?”晓雨又问。
“请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小雪重复着岩石上的话,“也许我们能从湖上走过去。”她的话音刚落,吴飞便凑到湖边,朝着冰冷的湖水迈出了左脚。“这儿不是水。”他转身说道,进而伸出另一只脚,整个人站在了“湖面”上。“你们跟着我。”他边说边小心地向前走去,小雪和晓雨拉起手,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垂直望着脚下,发现“湖面”其实是坚实的岩石,然而向周围望去,却如同被反射着光亮的湖水包围。只有水滴落下的地方才是形状不规则的水坑。他们绕过水坑,踏着坚硬酷似水面的岩石,走向对面一人多高的洞口。吴飞扒住洞口边沿,踩着凹凸不平的岩壁爬了上去。随后他转身去拉小雪和晓雨。三个人都上来以后,他们回头望了望依然平静的“湖面”,匆匆向洞的深处走去。
前方的路曲折蜿蜒,大家顺地势而下,沿着洞壁逶迤前行。渐渐地,他们脚下的坡度变缓,最后完全消失,一股汽油味飘浮在空气中。
“快到出口了。”吴飞说着加快了步伐。半分钟后,他们迈入了一个近似方形的空间。四周和头顶虽然还是原始的岩壁,但是地面平坦,明显经过了人工修整。“这儿像个车库。”吴飞走向空间正中,那里有个物体,被硕大的尼龙布蒙住。他用力揭开尼龙布,尘土在头灯的光线下四处飞散,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呈现在大家眼前。吴飞拉开车门爬上车,看到钥匙插在车上,风挡玻璃下方插着蓝色的通行证,后座则有一个大包裹。他取出包裹,掏出了几件军服。三个人快速换上军服,这军服上不仅有少女和鹰的标志,肩膀上还有肩章。
“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穿的?”“不管是谁,官职一定不低。”晓雨和小雪边走边议论。
“快上车。”吴飞催促道,“我们准备出去了。”吴飞按照吉普车风挡玻璃上出现的提示启动了卫星导航,在“已存储目的地”的目录下找到了第七军营,将它设置为当前目的地。一张全局地图铺满风挡玻璃,随即旋转缩小,退到了左下角。他的眼前只剩下一个透明的立体箭头。按照箭头指示,他们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进入了狭窄的盘山道路。路面高低不平,布满坑洞和石块。箭头根据地势的蜿蜒起伏不断变化,弯曲的角度总是与实际坡度和弯道保持一致。
吉普车驶过一个“T”形路口,道路变得稍加宽敞,但是路面依然破损严重,时而可以看到大小不等的弹坑。有些大弹坑几乎需要将车停下再缓慢通过。吴飞猜测被蒙住眼睛绑到基地时,感觉到车辆通过的坑洞应该就是眼前这些弹坑。方向盘在他手中不停地转动,小雪和晓雨抓紧扶手,似乎随时会被抛出车外。
“山上有人。”小雪突然说道。吴飞放慢车速,向左前方的山上匆匆瞟了一眼,一队挎枪的士兵正在山间攀爬。随着吉普车继续前行,他们看到更多的士兵散布在山间。
“很多人在看着咱们,他们不会朝我们开枪吧?”晓雨紧张地问。
“我们开着他们的军车,穿着他们的军服,他们不可能开枪。”吴飞的声音镇定,“你们扶稳,我再开快一些。”吉普车沿路颠簸而下,车后尘土飞扬。道路上也出现了士兵,不时有人转过头瞥他们一眼。吴飞没有放慢车速,按照箭头的指示转过几道急弯。路上的士兵越来越多,迎面开始有其他车辆驶来,无论卡车还是吉普车,里面的人员全部穿着军服。
道路在一个转弯处变窄,两道路障横在路中,路障旁是个岗楼,紧靠山壁还有一排简陋而低矮的房子。“前面应该是关卡了。”吴飞放慢了车速,把车停在了路障前方。两名士兵扔掉手里的烟头,朝他们走来。
一名士兵敲敲车窗,示意吴飞放下玻璃。“通行证。”他用生涩的英语说道。另一名士兵透过车窗向车内张望。小雪和晓雨盯着前方,外表平静,内心却狂跳不止。吴飞指了指风挡玻璃下的蓝色证件,没有说话。士兵盯着证件看了看,又瞟了眼吴飞的肩章,规规矩矩地说道:“请把通行证给我,长官先生。”
吴飞不明白士兵到底要干什么,感到一阵紧张,但他还是装出不耐烦的表情,把通行证塞给了士兵。士兵拿起证件,将一个烟盒大小的电子设备放在上面。一声“滴”响过后,电子设备发出一道红光,又把通行证还给了吴飞。“谢谢合作!长官。”两名士兵对着吉普车敬了个礼,收起路障。吴飞加速驶过关卡。小雪和晓雨长吁了一口气。然而没走多远,一辆越野车横放在道路前方,几名士兵散布在越野车周围,招手示意他们停车。
“怎么又有关卡,相隔这么近?”小雪望着前方说道。
“看起来像临时关卡。”吴飞将车停到士兵面前。小雪和晓雨对望一眼,她们紧张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同样是两名士兵走到车旁,盯着他们的通行证看了看,然后敲敲车窗。“对不起,长官,请下车接受检查。”
吴飞心头一沉,他想起萨姆的嘱咐还有身上的光盘,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下车。“你知道你在耽误我的时间吗?”他盯着士兵,做出不屑的表情。
“对不起,长官。”士兵再次道歉,“地牢里逃出几名犯人,我们接到命令,每辆离开基地的车都要检查。”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吴飞猛然一惊,但紧接着便斜视着士兵问:“你认为我会窝藏逃犯?”
“我并不这么认为。”士兵又瞥了眼蓝色通行证,“但我要服从命令。”
“你叫什么名字?”吴飞突然大声地问。
士兵被问得一愣,随即将姓名告诉了吴飞。
“好,我记住你了。”吴飞声音严厉,“政府军就要进攻了,任何耽误我抵抗外敌的人我都会记住他。你要对你的行为负责!”
“这……”士兵的语气不再强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这时,他却注意到后座的两个女孩,发现晓雨的军服松松垮垮,明显偏大。
“抱歉,长官,请下车接受检查。”士兵脸上多了几分警惕。
“滚开!”吴飞吼道,他惊讶自己的底气居然这么足,“再挡路我就打爆你的脑袋!”
“对不起,长官。”士兵的表情无奈而严肃,“我宁愿被打爆脑袋,也不能不执行命令,请下车接受检查。”
吴飞盯着前方越野车和山壁之间的空隙,瞥了眼车窗外的士兵,突然挂入倒挡,吉普车急速倒退。虽然萨姆嘱咐不能硬闯,但他已没有选择。士兵们先是一惊,紧接着向吉普车冲了过来。吴飞一脚刹车站住,换到前进挡,对着越野车和山壁之间的空隙冲去。士兵们躲闪到两侧。吉普车擦着山壁撞上越野车后部,将越野车撞离了原位,随即冲了出去。枪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吴飞全力踏下油门,轮胎卷起一阵尘土。
“有人受伤吗?”他大声问道。
“没有!”两个女孩回答。
“他们上车了!”小雪的声音急促,她回头看到士兵们爬上了越野车。
“你们低头,扶稳!”吴飞喊道。他望向后视镜,这才发现左侧的后视镜在擦过岩壁时被挤掉了。
越野车开始穷追不舍,吴飞一路疾驰。很快,前方的坡度变缓,高耸的群山向后退去,他们似乎已驶出了基地区域,没有遇到迎面拦截的士兵。枪声不时滑过耳边,吉普车几乎在蹦跳前进。
“高速公路!”晓雨指着前方的路标喊道。
“低头。”吴飞大声喊。卫星导航也指向了高速公路。他们驶上残破的立交桥,拐入了公路。虽然路面平整度并不理想,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遇到收费站,思垦艾岚的高速公路似乎是免费的。越野车仍然紧跟着他们。吴飞加快车速,在一辆辆集装箱卡车间穿行。引擎的轰鸣声和风声灌入车内,速度已到了极限,但仍然无法甩掉后面的越野车。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隧道,他们冲了进去,后视镜中与追兵的距离逐渐拉大。吉普车仍然没有减速,从两辆并排行驶的卡车间钻了过去,他们失去了另一侧的后视镜。
驶出隧道后,吴飞看越野车并未追上来,他放慢车速,将速度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又行驶了三十公里,越野车始终没有再次出现。前方亮起了一片刹车灯。路上的车辆全部停了下来。他们跟在一辆重型卡车后面,一步步向前挪动。大家注意到旁边的路肩上停着一排军用卡车。
“怎么还有关卡?”晓雨面露惊疑,“这次我们还能过去吗?”
吴飞望着旁边的军用卡车,虽然心里也忐忑不安,但还是安慰道:“越野车没跟进隧道,说明这里可能出了伊伦的地界,而且那些卡车不像是基地的。”说完他看了眼时间,已经16:05了。几名士兵沿着车辆间隙从前向后走来,目光扫过一辆辆车。当一名士兵发现重型卡车后面那辆破损严重的吉普车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向同伴打了个手势,径直走向吉普车。大家再次屏住呼吸,希望士兵会擦肩而过。但是他却立在车前,透过车窗向里张望,然后突然端起枪,对准驾驶席上的吴飞。其他士兵也跟过来,举起枪将吉普车团团围住。“下车!”士兵大喊,声音严厉。
1小时30分前,基地山顶。
伊伦站在山顶边缘向外探出的岩石上,透过望远镜向远处瞭望。“政府军只是无关痛痒的小臭虫,如果他们来,我就让他们在绿树青山之间化成灰烬。”他对刚刚走到身边的保罗说。随后他放下望远镜,抬起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伸出手指,对天做出开枪的动作,“来吧,等着你们呢。”
“伊伦先生。”保罗毕恭毕敬地说,“宋警官今晚十点前赶到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