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汤朵朵有些无奈,却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他,或者说其实她并不想安慰,她看着他的忏悔,想到早几年的事,又觉得心寒。
“我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回香港了,以前还年轻,总觉得自己没有错,也不想要解释。现在年纪大了,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难过。这些事情我存在心里很久,不知道向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CICI,那个时候你还与贺隆在一起,你对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很恨我?”
汤朵朵别无选择,只好点点头。恨,怎么能不恨,关于这个父亲贺隆什么都没有说过,然而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有感情,没有知觉。
不止是贺隆,连她都觉得贺子晟很过分。就算是不爱,自己妻子的葬礼总该出席,可是他依然不见踪影。那一晚贺隆打碎了贺子晟书房里的一切,烧光了他所有的画作。即便是那样,也无法熄灭他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心中有恨,她一直都知道。
汤朵朵抬眸看着陷入沉思的贺子晟,他的脸上有无奈也有悔恨。汤朵朵看着他的轮廓,一时怔忡,贺隆真的不像他,他比较像他的妈妈,那个女人清淡、冷艳、郁郁寡欢。只有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稍微高兴一点,那也只是眼神里有些温暖。她从来不笑,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幸福,生命让她感到厌倦。那时候的贺隆常常陪着他的母亲,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两个人可以一句话也不说。
贺隆曾经对她说,他只是希望母亲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不觉得寂寞。
她咽气的时候,汤朵朵和贺隆陪在她的身边,她用仅有的力气将汤朵朵的手交到贺隆的手里,然而她什么都没来的及说就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掉了下来。
那个时候贺隆握着她的手,紧紧的,汤朵朵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可是她不说痛,她将他抱进怀里,她知道他的心里的痛比她高上好几十倍。
她曾经在心中暗暗发誓照顾贺隆一辈子,让他开心,让他快乐。
可是,她食言了。
她总给他找麻烦,让他心烦,让他生气,让他失望,甚至与他为敌。
她真是个该死的女人。
“CICI,你能不能劝劝贺隆?”贺子晟忽然问。
“嗯?”
“我是说那个女明星。”
“ANNA?”
“对。”贺子晟点头道:“就是那个女人。我虽然是个搞艺术的,也听闻了这次贺氏和刘氏的商战,贺隆的对手是刘英东的儿子刘世尧,对不对?”
汤朵朵从这句简单的话中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她瞪大眼睛看着贺子晟:“伯父,你的意思……他不会是……”
“CICI,你真是冰雪聪明,没错,贺隆的母亲最爱的男人就是刘英东。只是当时刘家的事业也同样面临危机,她逼不得已才会下嫁于我的。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两年前刘家的那个儿子曾经为这事亲自到日内瓦来找过我,他说他只是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即便是猜到了这缘由,听着贺子晟亲口承认的时候,汤朵朵还是难掩心中的震惊之情。
怪不得,刘世尧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帮助她。原来这一切都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这样想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我不想悲剧重演,我想贺隆的母亲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我查过,这个ANNA是经过我的父亲首肯,才能与贺隆订婚,我想贺隆并非真正的爱那个女明星,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这件事不要看得太重,不要再与刘家为敌……”
“不不,”汤朵朵赶忙说:“伯父,贺隆他没有与谁为敌。”
“那么,是刘英东的儿子故意找上贺隆的?”
汤朵朵为难,这个问题真的让她无法回答。想一想那日她亲眼看到刘世尧与刘英东的冲突。她的心惴惴不安,也许刘世尧知道的远比她与贺隆都要多。他如此的不惜代价与贺隆宣战,原来是因为他也不快乐。而她汤朵朵,只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可是,她的目标,是贺子乾才对啊……
“CICI,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你在想什么?”贺子晟又说了些什么,见汤朵朵没回应,有些着急。
“没有,”汤朵朵牵强的笑:“我在想,我在想……感情的事情不是人们能够控制的,况且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好对贺隆说这些话,是不是,伯父?”
汤朵朵觉得自己管不了这么多了,也许贺子晟这样做只是为了赎罪,可是对于他们大家来说,他这个“局外人”说出的这个所谓“真相”,已经毫无意义。
贺子晟听了她推脱的话,气馁的点点头:“也对。是我太唐突了……我以为当初你既然愿意为他去找我回来,那现在你们虽然分了手应该还是朋友……我只是……哎……算了……对,你父母的身体如何了?”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汤朵朵低下头,小匙子在咖啡杯中漫无目的搅动:“伯父,你这次去香港,会去见贺隆么?”
这句话让贺子晟的心中更添了许多苦楚:“我当年离家出走,父亲登报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可见当时老爷子发了多大的火。而贺隆……你也说了……他不会是不恨我的,你说,他还会愿意见我么?”
汤朵朵听着这话,蹙了眉头:“可是伯父……这些都不是借口啊,如果你真的想要见他,想要让他原谅你,就应该让他看到你的诚意啊。”
为什么,当人们不想要面对的时候,都有这么多大大小小诸多借口呢?
还是说,贺隆原不原谅,其实对于贺子晟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位大艺术家只是需要用心中的痛楚来激发自己的创作欲望?
汤朵朵想到这里,再看眼前的那个人,心中便更加的无情。
他们凭什么,伤害贺隆?
即便是亲生父亲,也没有这个资格。
于是她看着贺子晟,缓缓的问道:“伯父,你真的觉得贺隆的母亲从来没有爱过你,对吗?”
贺子晟挑起眉毛:“CICI,你为什么这样问?”
汤朵朵虚弱的笑了笑,她站起身将包包拎起来,居高临下的道:“贺隆的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也在场,她昏迷了整整三天,每一天都会在梦里含混的叫着你的名字……我想这些,您应该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