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正豪醒来时，看到赫敏坐在床边抹泪，魏然音担心而疑惑的看着他。
他抬抬手想坐起来，口里好干，好像刚从沙漠中徒步回来那般疲劳，但是手指只是动了一下，压根撑不起他的身体。
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他嘴角挑起一抹无力的笑，看，这就是代价，但是他一点后悔的感觉都没有，这样的结果本来就是可以想到的，他现在跟个废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从前强悍的施正豪如昙花一现，变成了一个连文弱书生都不如的废物。
“咳咳……”他没命的咳了起来，五脏六腑都在抗议，如地震一般震动。
“正豪，你这么样？”魏然音拿着湿毛巾不断地给他擦拭因为剧烈咳嗽而留下的口水。
他拂开她的手，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这样的他，他自己都厌恶。
魏然音拿毛巾的手一顿，靓丽的容颜上布满愁容，这个男人，她对他不离不弃，不管是他背叛还是他染上毒瘾，她从来都是不离左右，掏心掏肺的爱他，结果换来的还是这个男人的冷漠和绝情。
可是这样的他，再次无助的躺在床上，她的心还是纠结在一起。
这样的她好像很贱，但是爱上一个人，想要把那个人从身体里，从心尖上去除，太难太难，如食肉刮骨一般痛彻心扉。
“正豪，你这是怎么了，出门时不是还好好地吗？怎么会倒在在家门口呢，还变得这么虚弱？”魏然音耐心，放低声音，温柔的问道。
她知道，她对他急不来，她这辈子就是认定他了，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和他耗，总有一天这个男人会对那个女人死心，然后好好地呆在她身边的。
实在不行，她就让叶暖心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或者她让自己消失，没有知觉，就不会有痛苦了。
施正豪闭上眼睛，没有一点要回答魏然音的意思，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一两声闷咳，那咳嗽的声音，闷沉，压抑而又痛苦。
“然音，你先出去，让我和正豪单独谈谈。”赫敏把脸上的泪水擦干，默默的呼出一口气，转头，轻声对魏然音说道。
“可是……”
“没事的，出去吧，让我和他谈谈。”
魏然音自从那次看到赫敏把叶暖心推下楼梯开始，内心深处就有点提防和恐惧赫敏，一个人可以毫不手软的把未出生的孙儿挡在生门之外，这个人就已经被仇恨占据了。
这样的女人很疯狂，再加上她每天看着她是怎样用语言刺激施正豪的，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她对赫敏是厌恶的，偏偏这种厌恶不能放在明面上，表面上对着她，她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恭敬和顺从。
现在她依然不能反对什么，但是这次，处于女人的直觉，这个女人或许不会再疯狂的逼他儿子了。
魏然音看了施正豪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轻轻的退出了房间，脚步走在上好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一步步像是走在刀尖上。
她无数次的想过，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像赫敏这样的女人，怨愤，扭曲，还有活在深深的抑郁里，靠着那稀薄的回忆过着孤独的老年生活。
招人嫌弃，还要给周边的人带来不快。
这样想着的她觉的毛骨悚然，另一方面又幻想着施正豪对叶暖心死心，愿意陪着她，他们可以相互陪伴，她真的愿意照顾他那颗孤独又飘零的心。
出了施正豪的卧室，这些所有的想法都烟消云散，出现在佣人面前的依然是高贵洒脱的魏大小姐，心中却如屋外肆虐的寒风。
赫敏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儿子，心中闪过麻木的钝痛，手抬起来，却不敢摸着儿子苍白羸弱的脸。最后落在施正豪的手上。
她的眼中再次蓄满泪水，她哽咽着，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曾经他们一家人家庭和美的时候，她的儿子阳光温润，是个翩翩佳公子，是个优秀的好好少年。
随着家道中落，施厚威辞世，她一时不能接受现实而没了主张，一句疯了，逃避了所有的灾难。
可是她的儿子下落不明，这么久以来，她从来都不敢问一句他之前的生活，只是知道儿子强大而自信的站在了她面前。
从前的赫敏和现在的赫敏，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个是天使一个就是魔鬼，在施正豪染上毒瘾期间，她没有一句的安慰，往往在施正豪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不断地拿恶毒的语言刺激他。
‘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被毒品打败，你想成为别人耻笑的笑话吗？’
‘你看看你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父亲地下有知一定已你这样的儿子为耻，你想就这样死去去见他吗？’
‘施家曾被奉为上家，你是施家唯一的后人，你有责任重新把这个光环拿回来！’
‘……’
一句句的责骂，一声声的要求，想到过去她说的那些狠毒的话，她低低的叹息一声，她这个当母亲的当的很失败，从来都没有从施正豪的角度去想过他的感受。
“对不起，儿子。”
赫敏感觉到施正豪的手颤抖了一下，却再也没有其他表示，不说话，不睁眼看她。
“当年我们一家多开心呀，你爸爸会告诉你做人做事的原则和方法，我只要管好你们两人的衣食住行就好，我只要做个贤妻良母就好。”
她顿了一下，“那个时候，我在你心目中一定是一个温柔的妈妈，对吗？”
“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施正豪虚弱的开口，但是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就是不睁开。
“因为，我要忏悔，向我亏欠的儿子忏悔。”
“你多年的心愿就是为你父亲报仇然后找到我，一心想念的亲情，却在找到我之后全部崩塌了是吗？我成了你的噩梦，成了不断刺激和鞭挞你的而又不能反抗的存在，是吗？”
“我的出现破坏了你想要的幸福，透过你的眼神，我知道你知道了所有的真像，是我逼走了叶暖心，是我把她推下了楼梯致使她流产。”
施正豪的忍耐听到此处终于爆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未出世的孩子也是一条性命，他也是你的孙儿，你怎么忍心伤害他，还有暖暖，她小时候，你很疼爱她的，你也是一个母亲，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
施正豪喘着气，脸憋的通红，眼睛中都是红红的血丝，他失望而痛苦的望着赫敏，他一心想要的亲情却在关键时候伤他最深，他想不通。
知道真相之后，他批命的戒毒，拼命的恢复健康，终于在他康复的那一天，上面对他的任命也下来了，本来是直接到国家特殊刑警队的，但是他申请留在C市出任警察局长一职，这样方便他查找叶暖心的下落。
费时半年，他才找到叶暖心的下落，结果却面临爱情的背叛。
这种双重打击下，让施正豪多日绷紧的神经崩溃了，他可笑的发现，他所有想要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亲情如是，爱情也是。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后果，他想找到叶暖心问清所有的一切，却亲眼见证她和莫宸在雪中浪漫的拥抱舞动。
还有什么好问的，如此真实的事实已经摆在了他面前，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投身仇人的怀抱。
面对施正豪疯狂的责问，赫敏张口结舌，下一刻，却看到施正豪嘴角流下的血丝，“正豪，你怎么了？不要吓妈妈。”
施正豪的全身器官好像在迅速衰老一般，弱的可怕，他躲开赫敏的手，摊在床上，久久的没有説话。
“儿子，我知道你没法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仇人的女儿主导我儿子的思想，我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浑身不对劲，大概这么多年下来，我心里是有问题的吧，你知道一个人太久装着疯子，长时间下来，我或许已经疯了。”
赫敏说着说着，脑子里就想到过去自己装着疯子的样子，说话渐渐的变得不正常起来。
施正豪敏感的发现了这一点，看着赫敏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对劲，他费力的抬起手，握住她的手。
赫敏茫然的低头看着他。
“不要，不要再疯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不要再抛弃我。”施正豪望着她的眼睛，慢慢的说道，他眼睛里的恨意完全被渴求取代，不管他对亲情如何的失望，但是他还是不想失去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温情。
“对不起，儿子。”
赫敏在面临可能会彻底失去儿子的那一刻，终于醒悟过来，痛苦的向施正豪忏悔。
“我原谅你。”
赫敏望着这样虚弱的施正豪，心里满满的都是担心，“儿子，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妈，我好渴，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好好好。”
望着赫敏倒水时颤抖的背影，施正豪想起，顾瑀答应他，他会去做他交代的事情。
叶暖心，这个名字好像离自己已经很远很远了。
而他给她贴了一个怨恨的标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