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谦澄这些天都不能安心入睡,只要一合上眼就会见到那天惊心的一幕,他一直不能平服自己的心,那一下奋力的猛推,至今他还会因此而夜夜惊魂。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提出去环保小区的工地的人是他,他想去看看具体的情况,了解工程的进度,没想到这一行,却造就了一场意外。
他还记得杜芷茵在工地的时候对他说:“谦澄,别担心,实在不行,我去求我爸。”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听进去,他想着这事的背后会有谁想要他翻不了身,他想着如果失败,他就会输得很惨,他想着如果工程顺利,他就打算和颜若熙结婚的,他还在想着,而在他身边的杜芷茵却突然大力推了他一把,他被这样猛地一推,失去重心,差点扑倒在地,而身后,重重的一声响,接着是杜芷茵的惨叫声,待他回头的时候,杜芷茵已经趴倒在地上,右腿被重物压住,血液慢慢地渗开,染红了一片黄褐色的地面。
惊讶恐慌,他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心跳差一点停住,他急冲上前。
“芷茵,芷茵……”他的声音都哑了,“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四周顿时慌乱一片,许多工人都围上前。
“芷茵……芷茵……”他握住她的手,六神无主。
工程总监张肯闻讯立即赶来,一见此状况,指挥着:“叫救护车,这边的人站开一点,你们几个帮忙把东西抬起来,要小心,不要碰到杜小姐。”
“谦澄……”杜芷茵虚弱地看着樊谦澄,剧痛钻心,她咬住唇,拼命地想说一句,再说一句,可是她说不出来,身子好痛好痛,她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樊谦澄在那日之后,时不时就会梦到转身的那一刻,那刻片地猩红的血就像梦魇一样追逐着他,每每醒后都是一额汗。
幸好,杜芷茵的性命没有危险,医生说她原本体质就很弱,又低血糖,恢复的话会比较慢。
可是,杜芷茵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医院,杜芷茵的病房,杜芷健,樊谦澄,颜若熙三人都无精打采地坐在杜芷茵的病床前,面对杜芷茵一张苍白的脸,无言以对。
“哥,医生怎么说?”杜芷茵问着,声音都在轻轻颤抖。
“具体的还等手术之后恢复的情况,这些天,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病……”杜芷健说不下去,医生说过,即使手术很成功,以后走路也不会很顺畅,可是这些话,叫他如何启齿。
杜芷茵垂下眼,凝视着自己那只被打了石膏吊起的右腿,她动不了,稍稍一动,伤口处就传来钻心的痛。
这侧的三人见杜芷茵毫无生气,心里都很难过。
“芷茵……别担心,会没事的。”颜若熙走上前,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你渴不渴?想不想吃点什么?”
杜芷茵眼皮无力地眨了眨,“你们为什么都骗我?”
三个人相互地看了一眼,又都不作声。
“我自己知道,我比你们都清楚,你们说吧,医生怎么说的。”
听着杜芷茵淡然的声音,他们三个人都垂下头,谁也不愿意说出这么残忍的事实。
病房里,沉寂得凄凉,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晃进来,谁都没觉得暖热。
“你们……”杜芷茵吸了一口气,“你们都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会儿。”
三个人又相视对看了一眼,樊谦澄转脸看向身旁的杜芷健和颜若熙,“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芷茵。”说完,他的目光略过颜若熙,停滞了半秒,又移开。
杜芷健向颜若熙点点头,颜若熙转脸,对杜芷茵说:“我们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杜芷茵点点头,目送杜芷健和颜若熙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樊谦澄和杜芷茵,樊谦澄坐在病床旁边,安安静静。
杜芷茵没有睡觉,眼睛望向窗外,天空一片蔚蓝,无云,阳光很足,偶尔有小鸟飞过,却是形影孤单。
“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走路了?”她的声音很细,喃喃的,似是在自言自语。
樊谦澄低下头,半晌,声音沙哑:“芷茵,对不起……”
杜芷茵眼睛呆滞了几秒,即使有心理准备,但听到樊谦澄这样愧疚的表情,她还是流下了眼泪。
“医生怎么说的?”眼泪徐徐从眼角划落,她没有伸手擦干,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樊谦澄沉默,他实在无法将这样残忍的事实告诉杜芷茵。
“你说吧,我知道自己的状况,就是想证实。”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旁边的樊谦澄,似乎是一夜之间,他憔悴了许多,她第一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如此,而且是因为她。
“医生说……”他闭紧双眼,深吸了口气,又睁开,“即使手术成功,以后走路也会有影响。”
杜芷茵定住神,这样的事实,虽然猜得很正确,但真正听到,真正需要接受之时,还是很需要勇气。
病房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很久很久,杜芷茵才伸手擦擦眼角流下的泪痕,“谦澄,我想喝水。”
樊谦澄顿了一阵,才慌忙拿起早就放在病床旁边的水杯,插上吸管,送到杜芷茵面前。
杜芷茵吸了两下了,微抿嘴角,樊谦澄问:“还喝吗?”
她摇摇头,看着他将水杯慢慢放好,她伸出手,拉住他。
他俯身,问:“是不是想吃点什么?”
杜芷茵摇摇头,一双眼无力地望住他,轻声说:“谦澄,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