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林泉,张小溪只有七八岁的年纪。那时人们的生活条件还没有如今这样好,象她们那个住了五百多户的村子里,只有一家百货商店。而人们的油盐酱醋,日常生活所需都要到这唯一的商店里购买。虽然商店里卖的醋寡淡无味,可是村民们并没有更好的选择。要想吃到更好的醋,就得骑自行车到十里之外的镇子上。
可是这一年的夏天,村民们终于有了更好的选择。原因是村子里来了一个专门卖酱油和醋的年轻人。据说这个人的醋很酸,酱油很咸,给的份量也足,而且你只要等在家门口就能买到。于是在每天上午九点的时候,张小溪就会听到一个清脆的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声“打醋来!打酱油来!——”“打醋来!打酱油来!——。”每一声都拖着很长的调子。
每次听到,张小溪就会想到自家院子里臭椿树上,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吵得人不能午睡的知了,她觉得这打酱油的一定和上辈这个恬噪的知了上辈子是一个祖宗。这一天,当“打醋来!打酱油来!——”的声音从她家院墙外再次响起时,母亲便递给她一个空瓶子,又塞了两毛钱在她手里,“去门口打瓶醋。”
张小溪答应了一声,就飞快地跑出门去。她要看看这个和知了一个祖宗的男子长什么样。来到大门外,就瞧见一个身材瘦削的背影,正推着一辆半旧的二八式自行车。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左右各挎着一个钢精焊的篓子。篓子里放着同样大小白色的带着盖子的塑料壶。右侧外首篓子的边沿,挂着同样白色的塑料制的漏斗和提子。张小溪不知道那两个白塑料桶里装着多少斤醋和酱油,只是前面的那个身影看起来也很是吃力,那两个提子和漏斗随着车子的摇晃也跟着一摆一摆。
“喂!卖醋的,你等一下。我要打醋。”张小溪喊道。前面的车子停了下来,那两个提子和漏斗也随之静止下来。转过头来的是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这张脸的主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小小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一点都没有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好看。
“你要打醋吗?”
“嗯。”张小溪点点头。这个年轻人将车子支好后,打开了左边的那个塑料桶的盖子,接过她手中的玻璃瓶,拧开瓶盖,拿漏斗塞进瓶口里,然后从桶里舀了满满一提醋,缓缓倒进漏斗里。醋顺着白色的漏斗,绿色的玻璃瓶慢慢流下,那个年轻人的眼睛专注而认真。张小溪有一瞬间就觉得这个画面很美。这个年轻人很帅。
当漏斗里的醋都流到了瓶子里,年轻人将瓶盖盖好,递到张小溪的手里。瓶身上居然干干净净,不象村里商店的老板,每次都把瓶子外洒得到处都是醋渍。
“小妹妹,一斤醋一毛七。”张小溪赶忙将手中母亲给她的两毛钱递给他。年轻人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三个硬币,放到张小溪的手里。“要拿好,别丢了,要不你爸得打你屁股。”
“我爸才不会打我屁股。”张小溪红着脸飞快地跑进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