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公子是靳昱凯的好友寇啸永,茶马司的一个茶马副使。
朱紫笋只知道七品芝麻官是知县,弄不清楚副使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员。打听一下才知道,副使从九品,比知县还低好几级,是所有品级中最低的一级。茶马司办理茶税征课和买马,副使上面还有一个正九品的大使管着,平时的差使就是卖茶买马。也就是说,寇啸永是政府机关里的一个小文员,大概相当于工商局和税务局混合起来的一个副科长。雅州茶马贸易发达,若是正的,也算是肥差,可惜是个副的!
寇家的家道小康,家里只有寇母和寇啸永两口人。因为是赵飞将朱紫笋送过来的,两人都对朱紫笋极为客气。寇母亲自收拾出一间屋子给朱紫笋住,嘘寒问暖,热情洋溢。寇啸永是一个温和敦厚,礼貌儒雅的大哥哥,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必要,难得和朱紫笋说上一句话,却非常照顾朱紫笋,不管朱紫笋向寇母提什么东西,第二天寇啸永都会带回来。
渐渐的,朱紫笋找到一丝家的感觉,没刚来时的惊惧,眼底的惶恐少了一些,嘴角的笑容多了一些。只是朱紫笋一直无法忘记靳昱凯的那傲气和痞子气混合的脸,更不能原谅他的翻脸无情,真就这样将她赶出靳府,又因在靳家说得太多惹出祸事,终于学会沉默是金,整天都难得出声,靠每日靠忙个不停来忘记那个无情无义的黑帮小开。幸好从前她就有做家务,在靳府老宅的时候又已经熟悉了古代事物,没有电气化帮忙的家务还是难不住她。
寇母越看越是喜欢,有一天突然问朱紫笋有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定亲没有?
朱紫笋吓一跳,急忙摇头。平时没事的时候也难得出房间门了。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实在是好无聊耶!想干点活计吧,织毛衣朱紫笋还会一点,可惜古代没有毛线提供,其他的女红针线是一点都不会做。一天天闷得发慌,想起寇啸永是个文员,家里怎么也该有两本书吧?于是试探着问了问寇母。
寇母眼睛一亮:“原来姑娘还能识文断字呢!”拉着朱紫笋一起来到寇啸永的房间,指着一个箱子让朱紫笋自己翻。
朱紫笋打开箱子后却很失望,里面都是一些《论语》、《大学》之类的书,一直翻到箱子底,才找到一套《史记》勉强可以看看。
寇母注意到朱紫笋失望的神色:“我们家啸永是没几本书,但靳少爷家里有很多藏书。你喜欢看哪方面的书,我让啸永帮你借去。”
朱紫笋才蓦然醒悟古代是一个盛产文盲的时代,识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察觉自己可能又莽撞了,别再惹出祸事来!连这个最后的庇护所也失掉,不得不再一次流落街头,慌忙摇头说不用。却又想起那个俊朗的黑帮小开,心跳莫名其妙加快不少,随手拿起最上面的《论语》,逃回房间里躲起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晚上,寇啸永晚上回家的时候居然来到朱紫笋的房间里,拿出三本书放在桌子上。
朱紫笋翻开一看,扉页上一个鲜红的印章,细细辨认,是“半山寒色与春争”七个篆字。一股属于文人的雅逸之气扑面而来。朱紫笋是学中文的,古文底子相当不错,记得这句话出自唐朝裴说的咏竹诗,“数竿苍翠拟龙形,峭拔须教此地生。无限野花开不得,半山寒色与春争。”寥寥数字表现出气象万千的丰富内涵,似乎不是寇啸永一个小文员能有的抱负。忍不住轻声问:“寇公子,你这书是从哪里借来的?”
寇啸永笑着道:“姑娘是觉得这枚闲章和靳昱凯联系不上吧?姑娘了解靳昱凯多少?他是个举人,这章是他自己亲手刻的!”
举人朱紫笋知道,就是让范进同志发疯的玩意儿。可除此之外,她对于举人就没什么概念了,只知道举人是读书人,的确很难和“法西斯”黑帮联系在一起,但朱紫笋立刻又想文轩中满屋子的书,也就没那样惊奇了。只感觉怪怪的,那个人也懂得诗词吗?秀才可能相当于高中毕业,举人大概也就大学毕业吧?一个取得管理学士学位酷酷黑社会?朱紫笋急忙摇摇头,将精神集中到三本书上。是一套柳永词全集,当然比《论语》好看多了。
寇啸永道:“不知道姑娘喜欢看哪一方面的书,胡乱拿了一套,姑娘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再去换一套。靳府藏书是雅州之冠,什么书都有。”
朱紫笋忙福一福:“这就很好!谢谢寇公子!”现在她再施这种古代的礼仪已经很是自然了,头发也张长不少,可以绾发髻了,而不必像刚开始那样靠戴假发首饰来掩饰她的短发。电视连续剧里面的那些古代人的扮相根本不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随便剪头发乃是大逆不道。
从此以后,朱紫笋终于有了打发时间的好办法,更是难得出屋子。书非常丰富,各个方面的都有,不少书页上还有眉批。甚是随意的行草,批点言简意赅,月章星句;笔势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字里行间流露出叱院风云、气吞日月般的疏狂气势。只是看这文章,看这书,不知道的人都会认定是哪个饱学的大儒。透过书,靳昱凯的面目渐渐清晰起来,却也越来越模糊了。
寇啸永要经常帮朱紫笋还书借书,来朱紫笋房间里的次数明显多起来。每次来了之后,寇啸永都不急着离开,坐在桌子边和朱紫笋一起谈文论诗,也谈一些外面的事情。
朱紫笋了解到寇啸永和靳昱凯是同窗。靳昱凯考中举人以后没再进京去考进士,寇啸永则连举人都没考中。老爸病逝后子承父业进了茶马司,没再参加科举。
看得出来,寇啸永是很佩服靳昱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寇啸永却不太愿意多谈论靳昱凯的事情。朱紫笋没法更多了解靳昱凯,只对茶马司的事情熟悉很多。
有人开解,朱紫笋渐渐开朗起来,寇家时不时又能听见她清脆的歌声,和那种扣来扣去的“咒语”。到目前为止,朱紫笋还是没办法习惯古代的生活。自来水,没有!冰淇淋,没有!MP3,也没有!电脑,更没有!只有一个没一点用处的手咪。多唱几首熟悉的现代歌曲,多说两句无线电通讯时使用的“咒语”,仿佛就和信息时代还联在一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