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听到“皇上”两个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尧泽在外面?他来了多久?不会全听到了刚才的话吧?
“下去吧。”尧泽的声音传来。
不一会儿,脚步声在屋内响起。
“你怎么来了?”我还在疑神他是否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声音有些不自然。
“刚处理完政事,有点累。”他说着,在我床榻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声音里透着疲惫。
我看了看窗外,估么着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新年之后,他就一直忙,每天都忙到深夜才能休息。
看着那憔悴的面容,虽然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眼里布满血丝,但是眼睛幽深黑亮,减少了平时的冷漠,多了一层凡人的气质,此刻揉着眉心,慵懒的样子,却给了我极好的感觉。恍然觉得,现在的气氛,就好像是平常夫妻间的温馨。
“在忙什么呢?最近都没休息好。”我问。
出口后才发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自古女子不干政,况且就目前我和他的关系,也不是我该过问的事。
尧泽没有任何异样,径直回答我的问话:“西星女皇登基大典,朕不日将去西星,手里头的事该处理的处理,该交代的交代。”
我有些诧异他的态度,难道他没发现我问了超过自己本份的话题么?
但是我更震惊的是他说的内容,西星女皇?西星皇去世我是知道的,自从西星皇去世,西星几个皇子之间便争斗不断,现在冒出来一个女皇,那必定是天娇公主无疑了。想不到短短数月,西星国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大变故。
“是天娇公主?”我忍不住确认。
尧泽点头。
“西星不是有太子吗?”我疑惑不解。
“他们怎么会允许弑父杀君的人继承王位呢?”
尧泽的语调怪怪的,分明是在说事,但他的语气更像是哂笑或者带有一点点两虎相争,渔翁得利的味道。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又或者这分明就是他想要的。
忽略去尧泽的异常,我总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都是太子了,离皇位本就一步之遥,又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
就算太子不能即位,西星还有其他皇子,西星朝臣会支持天娇公主为帝?
何以天娇能以公主身份夺得地位?
回想起刚刚尧泽的笑容,一个大胆的猜测划过心间。难道是……
“想什么这么入神?今日身体可好些?”
我回过神看他,他眼中的疲色加深。刚刚浮上心间的问题一瞬间忘到九霄云外,再怎么样,西星国的事离我好远好远,不需要为它劳神。管他谁当皇帝,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盯着尧泽,“既然这么累了,又何必硬要跑这一趟,我恢复的挺好。”
“好就好,总要来看看才放得下心。”他静静的看着我,眼里是平时难见的柔情。
避开他看我的目光,问道:“你要去西星?去多久?什么时候启程?”
“嗯,来回起码得两个月,再过几日,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出发。”
“西星寒冷,你要记得到时候多带点衣物。”
“自有人为朕准备好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养好身体才是。这天气还冷,不要老把手放外面,出门一定要多穿些,让他们随时跟着。不管吃不吃得下,都要多吃点东西,这样才好得快。”
耳边的话语,放佛一道阳光照射进心里,心里深处忽然觉得好暖好暖。
有人关心的感觉顿时让我眼眶一酸,转过脸去,只点头。
“朕离开后,会由风弟监国,你万事要小心,朕一离开,他们胆子大了,没了顾忌,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万不可一个人出门,就算要出门,也一定要带上随从。龙三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你不能使性子让他离开,知道吗?”
眼泪一瞬间刷落下来,哽咽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比小孩还让人操心。”
我突然嚎啕大哭,想起曾经在夜府的时候,淘气得捉弄这个那个,甚至把付爷爷的药草弄乱成一塌糊涂,爹就笑看着我直叹气,说我真让他操心。
那时候的爹爹,多好啊。
那时候的我,多幸福啊。
我哭得泣不成声,大喊着:“你还我爹爹,还我爹爹。”
他看着我失控的模样,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用力搂着我,好像是要给我温暖。
我用力捶打他,一拳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身上,他不吭声。我很不解气,于是更用力。
直到哭得累了,眼睛肿的睁不开。
李中在外面提醒他,早朝时间到了。
他轻叹一声:“别多想,夜相的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好好休息。”
说着,将我被子笼好,起身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我说:“能答应我件事么?”
他转过头看我,问:“什么事?”
“红颜对你仰慕已久,今晚……今晚……”,忽然说不下去了,有一种叫做“不舍”的东西在心里滋生。
“今晚你要了她吧。”好容易把一句话说完。
他看着我的目光一下子从慵懒变成了震惊,后又转为沉痛,直到最后眼里的亮光熄灭。我似乎看见了他眼里的失望,很深的失望,近乎绝望。
心里忽然很不好受。
很想收回刚才的话,但是,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头。
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只觉得他走出去的步伐沉重了不少。
第二日,宫里传了圣旨,封红颜为美人,掀起轩然大波。
那一日听说,皇后的凤仪宫请安的人除了我都到齐了。
那一日听说,红颜高兴得收了许多赏赐。
那一日听说,龙清宫受罚的宫人众多。
轻浅蹙着眉,听着半梦的这些听说,问我:“娘娘真的不爱皇上?“
那时我正在修剪一盆茶花,自从如焉去后,我就把她心爱的茶花搬到身边照顾,不至于连这些茶花也要跟着消失。
听到轻浅的问话,手一抖,一股刺痛感伴随着鲜红的血便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不爱吗?
如若不爱,听到他册封红颜时,我的心为什么会刺痛呢?
如若不爱,此时此刻,我应该心如止水。
“半梦,快拿伤药来。”轻浅疾呼一声,快步走到我面前。
“不碍事,小伤。”我说,看着轻浅着急的样子,仿佛如临大敌。
“这么多血,还小伤,你怎么还学不会爱惜自己?这要是以后……以后……”,轻浅下意识的住了口,脸上的神情由焦急专为凝重。
我看在眼里,知她是心疼我。“轻浅,你知道吗?我多怀念你这样的语气。以前在府里,只有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们亲的就跟亲姐妹一样。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叫我小姐,也和他们一样,把我当做是皇宫里的女人了。轻浅,你知道吗?我觉得好孤单。”
轻浅给我上好药,包好纱布。轻轻把我拥进怀里。
“进了宫,谁还能跟以前一样。宫里规矩多,奴婢要小心着不能犯错,以免连累娘娘。”
只这一句解释,我就满足了。
心情舒坦。
我只道宫里的生活压抑,却并没想到轻浅作为宫女,只会比我更不易。
我想了想,下定了决心,说道:“轻浅,你出宫去吧。”
轻浅震惊的抬起头。
半梦率先惊出声:“娘娘,你不要轻浅姑姑了?”
我安抚的看了一眼惊慌的半梦,解释道:“我自知宫里的生活,有我一个在这里就够了,何苦拖累你们跟着我受苦。”
“等找到付爷爷,你就随他出宫去,外边也就不能锦衣玉食,但是天大地大,那才是人生逍遥之处。”
轻浅迟疑的问:“那你呢?”
我收敛起脸上刚刚那一刹的期盼,低垂了眉眼,看着指尖的山茶花,那大红的花骨朵鲜艳欲滴,在这样寒冷的时候,只有她能肆无忌惮的开放。“我?进了这个宫,还能出得去吗?”
“小姐要是想走,轻浅就算拼着一死也会救你出去的。”
我看了看轻浅,满眼眶的泪。最后摇了摇头,“轻浅,我和你不一样,你还可以去追求你美好的人生,可是我,已经太迟太迟了。”
我并不知道那一刻我周身的忧伤是那样浓重,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经淡忘了那些想要离开的念头。却原来,我还是那么渴望自由。
“伤口包扎好了,半梦盯着点,这几日切不可沾水。”轻浅叮嘱道。
“对了轻浅,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这几****一直在红颜那盯着,刚刚看她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轻浅说:“是有重大发现,果如娘娘所料,皇后身边的绿简昨儿去了红颜那儿。”
很好,这样一来,说明红颜很可能是受皇后指使。而皇后对我说的那番话也就可以解释了,她是想要嫁祸给青衣,离间我和青衣的关系。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青衣是皇上的人?这样做不等于公开扫皇上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