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缘的确感到吃力,没一会,就和云景天等四人出现在了一个屋子里。这屋子十分气派,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篆刻金龙形象,红褐色的家具器物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更惊奇的是,本来很少见的景泰蓝竟在这里摆放了很多盆,上面插着各种奇花异草,错落有致地挂在一个巨大的三脚架上。
更远处,则是一排的立柜,每层立柜上面都整齐有序地放着竹简、绢布、宣纸捆、硬皮书等密密麻麻的书籍,犹如汗牛充栋的感觉。
这里似乎像一个书仓。
这几人出现在这里时,惜缘马上就松开云景天的肩膀,又闪到了一边。
云景天刚想开口询问惜缘具体怎么回事时,却发现这书仓的最上面,竟有一人坐在一把宽大的龙椅上,手持一卷书正在苦读。
那人几近天命之年,头戴翼善冠,身着白色锦衣九排扣,衣冠上均秀有舞龙形状。他抬头一看,屋子里多了几个人,也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把书卷放下,淡淡地微笑道:“来了?”
这人说话语气虽淡,可仍有一种威严和气势在里面,似乎是平日里已养成了这种习气,虽然轻柔客气,可内在的力量却不小。
释木鱼出来后,也没有四处张看一番,就盯着惜缘,用手指着她,颤声道:“阿弥……陀佛……这,这是空……大师,求你收我为弟子吧!”他脸上神色激动异常,不能自已,立刻跪下给惜缘磕头。
白金石有样学样,也立刻跟着他师父跪下道:“大大师,求你收我为小弟子吧!”
云景天莫名奇妙地看着上面那人,又看看跪下的释木鱼,然后无奈地和上面那人对视起来。
这人眼袋很重,面色红中带白,似乎常年休息不好,体虚气弱。可看他眼中精精有亮光在流动,可见精神十分好。云景天疑惑道:“这里是哪里,你在问我吗?”
那人双眉一挑,瞥向惜缘。
在门口最下首的惜缘马上回道:“时间紧急,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随后惜缘第一次把目光投向云景天,淡淡道,“这里是皇宫,我们正在书房里被皇上接见。”
皇上?
一听这个字,释木鱼抬起头看了半天,马上知趣地跪着转了个弯,磕头道:“请陛下原谅,阿弥陀佛……”
白金石正要也同样做时,皇上马上急匆匆站起来,边朝他疾步走来,边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在我这书房里,大家都同是修道之人,应以平辈相交,一切礼数全免!”说着强行扶起他和白金石。
云景天向来不会跪拜,除了他师父和父母之外,他还没跪拜过其他人,特别对于人间的皇帝,云景天从来没在意过,更何况跪拜呢。他就这么看着这暮年老人,怎么也不能把皇上这两个字和他心中所想联系起来。
皇上,应该极有威严和气势,脾气大,性格暴躁,头脑冷静,身边文武百官成天环绕,逗乐耍笑。但这人,云景天除了刚才看出有点影子外,普通的就像一糟老头。弯腰驼背,皱纹满面,似有无数忧愁苦恼。怎么看也不像个修道之人。
云景天暗想,怎么一下就到了皇宫里,见到了皇帝呢?惜缘不是被紫然真人所威胁逼迫的吗?难道说,刚才紫然真人所指的地方就是这里?
京城太复杂,势力之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他总是陷入迷茫中而找不到头绪。所有谜团都在跌跌撞撞中才能被猜出个一二三四,让他很是郁闷,而且惜缘总是避开他询问的目光。
云景天干脆就单刀直入,作揖问道:“皇上,您召见我们有什么事吗?”
这皇上名叫朱翊钧,是大明王朝第十三代皇帝,明神宗,年号万历。
万历皇帝微微笑着:“你是云景天吧?”
“是!”
“也许邵大人并没有说清楚我的要求,倒让你迷惑了。呵呵,玄云门自古以来就是出神仙的地方,听说飞升昆仑的几千年来有近百个,着实让人艳羡。但玄云门一直秘而不宣,十分神秘,天下间只有传说,却无人得见。今天见之,实乃三生有幸。朕一直有向道之心,听闻这次玄云门重回人间,所以朕大感兴趣,就委托邵大人带你过来,好让朕瞻仰一番神仙风采。”万历皇帝虽然各头不高,但走路起来倒也四平八稳,他绕着云景天走了一圈,上下看了一遍,不住啧啧称奇,“果然是好风采、好神韵。比之邵大人的先祖雪崖更让人一见倾心。真是好生羡慕。对了,请坐,请坐。”
云景天奉承地笑笑,脑子里快速地捋顺着这件令人头晕的事:原来雪崖俗名姓邵,而今天他之所以过来,是因为雪崖的孙子奉当今万历皇帝之命,找他过来的。而惜缘带他过来是奉了雪崖的孙子邵大人之命,并没有听从紫然真人的话带他到另外一个地方。那么,惜缘到底是听谁的呢?她和邵大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万历皇帝朱翊钧赶紧把云景天请到旁边的椅子上,亲自奉上茶水,然后也坐在一边,看着默然不语的云景天笑道:“今天请你来,可能唐突了些,但因为时间紧急,不得不请来见一见。所以,可否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好解我修行之惑呢?”
云景天心中想到,既然这里是皇宫,想必四周看守更加森严,不知道那些追夺魔器碎片的人能否进来?他刚才释放出魔气,至少有很多人也应该感受到了。假如他们进不来,倒是给自己了一个借口。想到这里,云景天接上万历皇帝的话头道:“皇上请讲。”
万历皇帝沉吟片刻,端起一碗茶道:“请问这世间可真有神仙?”
这万历皇帝怪的很,一会赞叹玄云门是出神仙的地方,一会又对刚说的话怀疑起来。云景天失笑道:“没有。”
万历皇帝大吃一惊。
云景天又补充道:“神仙都已经到了昆仑,不在这世间了。”
万历皇帝恍然大悟。他呵呵一笑,点点头,抿了口茶,又问道:“那何人才能修仙?”
“何人都可以。”
“噢?那朕呢?”
云景天笑道:“皇上之前不是说自己也是修行之人吗?怎么又不自信起来。”
“哈哈哈……厉害,厉害。你看朕,真像一个修行之人吗?可惜朕虽有向道之心,但苦于无法入门,学佛修道几十年,却仍在门外晃荡,令人心焦啊。”说到后面,万历皇帝露出一脸苍老之相,心中甚是不平。
云景天摸不透万历皇帝到底要说什么,于是又进一步说:“但我看皇上你虽然肉体衰老,精神还不错,似乎修的是鬼仙之道。”
“鬼仙吗?原来是这样!”万历皇帝低吟了一句,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露出世俗般的笑脸,放下自己的茶杯,却把云景天的茶端起递了过去。“倘若我现在断绝一切人间琐事,专心向道,能否不死?”
云景天接过茶,笑而不语地喝了口,没有理会万历皇帝这话。
万历皇帝转移了话题道:“我曾吃过仙丹,炼过丹药,也曾吃斋念佛,也曾打坐存思,但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不静,这如何是好?”
云景天迟疑道:“心不静是正常的,每个人随着年龄的长大,心都不纯净了,被各种欲望所掩盖。而要想修道,就必须入静,排除杂念,去掉各种欲望。因为这两件事是反着来的,所以必然会受到扰乱。想静而心不静,正如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皇上日理万机,心思完全放在修道之上,却也对天下不好。”
万历皇帝放下茶杯,放声大笑:“哈哈,天下人都说我万历是集合明君与昏君为一体的皇帝,早年文有张居正把持政务,大明王朝蒸蒸日上,人民安居乐业,夜不闭户;武有三大征讨,平定播州之役、宁夏之役、朝鲜之役,重振我大明王朝。后来又说我20多年不上朝,懈怠政务,骂我昏君,忧心我大明天下,这在我看来,都有失偏颇,就算我20多年不上朝,天下大事仍然尽在我掌握之中。总之,我大明王朝有神仙庇护,龙脉之气扶持稳固,不用过于担心。”这一笑,皇帝气概尽显,倒颇有些霸气在里面。
云景天听到这句话,百种滋味在心头。檍恒说过,这龙脉之气已经泄漏,可万历皇帝仍然不知情。
“就算你现在身带魔器碎片,出去之后,朕也保不了你,但你身处我这书房,朕担保无人敢动你一下。你大可放心,不要多虑。”万历皇帝看云景天心不在焉,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云景天想想,还是打算说出来,于是谏言道:“如果我说龙脉之气已泄了呢?”
万历皇帝重重哼了声道:“绝对不可能!朕勤于政务,虽然20年不上朝,只是为了摆脱那些叨叨不绝的内阁言官罢了,天下照样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光看20多年不上朝,天下仍然保持稳定,就足以证明我的能力和手段了,昆仑怎会放弃我大明王朝呢?其实在我看来,都是庸人自扰!”
云景天不依不饶道:“如果是真的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会有应对之法。好了,这话不说了。今天朕请你来,还有一件事,听说你拿着魔器碎片?能否让朕看上一看?”万历皇帝有些急躁,开始单刀直入的进入正题了。
云景天心中冷笑,原来你绕了一个大圈子,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