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极不情愿地答应了方维的要求。
第二天上午，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足足坐到九点钟，也不见李洋来上班。他直接去了芯片封装车间，除了例行检查之外，还想看看李洋是否直接去了封装车间。他到车间之后，发现李洋根本就没来过公司。
方维打来电话问起此事，他把情况告诉了她。
时近中午，壬辰公司的乔老板来了，他径直走进了赵强办公室。
乔老板的突然造访，让他感觉到有几分意外。自从两家公司签订了那份标的为一千万元的合同之后，乔老板再就从来没有来过公司。此刻，他突然造访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这是赵强看到乔老板之后的第一反应。
事情果然正像他所估计的那样，乔老板确实是听到了动静才来这里的。他把乔老板让到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茶几上，自己还没有坐下就半开玩笑地说道：“乔老板今天是刮的什么风啊，怎么会突然走到我们这座小庙里来了？”
“开车路过这里，也想顺便进来看看那批活进展得怎么样了？”
“活正在赶着呢，现在招工难已经成为我们这类企业的当务之急，就是人手有些不够用啊。”
“不会影响到如期交货吧？”
“我也正在为这件事发愁呢？”
“真是因为人手不够？”他看了看赵强的反应，“不会还有别的问题吧？”
听到这里，他干脆来了个开诚布公，“你乔老板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了传言？”
“是听到了什么，但不一定是传言。”乔老板喝了一口茶，又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显得悠然自在，“听说野诸葛跑路，让你们损失了六七百万元。我还听说张东阳四处追着你要债，我非常担心你是不是能如期地兑现我们之间的承诺呀？”
正在这时，方维推门而进，她主动与乔老板打了招呼。赵强告诉她乔老板是来看看公司接手的那批活的进展情况的。
方维坐到乔老板对面，赵强起身为方维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方维主动聊起了眼下公司遇到的麻烦，自然提到了资金方面的问题。方维早就认可壬辰公司的能力，他们一直是从正规银行那里贷款，解决资金缺口问题。方维正想利用这个机会验证她听到的传说是否真实。乔老板在这个问题上是爽快的，他没有否认。他当即就给方维一个建议，让她也照此办理。方维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方法，我早就尝试过。固定资产三千万元以上的企业具备贷款资格，可并不是说够了三千万元的企业都可贷出款来。”
乔老板淡然一笑，笑得似乎有几分诡秘。方维明白他的笑声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方维并不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从正规银行得到贷款的奥秘，只是想通过这种形式让他承认他得到贷款的渠道与她不同。她笑哈哈地站了起来，特意为他的茶杯里注满了水，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正好乔老板走到这里，我也顺便想与你商量一点儿事。”
“只要不是借钱，借老婆我都答应。”
方维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乔老板说到哪里去了？我说的这件事没有那么严重。”她明白乔老板的真实用意，特意顺水推舟，“真不是想借老婆，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关于钱的事。”
“不行不行。关于钱的事免谈免谈。”
“先别说不行，也不是想向你借钱，只是想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把合同款先付给我们一部分？你也不是不知道野诸葛跑路的事，对我们来说几乎就是釜底抽薪。如果没有这件事发生。我是不会提出这种问题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要求，两个人足足翻来覆去地纠缠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乔老板总还是给了方维一点儿面子。乔老板答应方维，先打给她一百万元供她解决燃眉之急，但这是附条件的。在合同款最终结算之前，以高于乔老板从银行贷款利息一个百分点付给他利息。就算是这样，也让方维好不高兴。
送走乔老板，方维坐回到原来坐过的地方，她以为赵强也会坐过来。这是一个机会，两个人可以静下心来，认真地谈一谈应该如何应对眼下公司里发生的困难。可赵强始终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挂着电话。方维静静地等待着，几分钟过去了，赵强依然悠然地在那里与电话那边的什么人聊着什么。方维终于沉不住气了，“你能不能快点儿说，我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等着你。”
赵强看了看方维，终于很不情愿地挂断了电话，坐到方维的对面。
“光华公司你去过了？”方维问道。
“去过了，还是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怎么会是这样呢？”方维感叹着。
赵强把对方强调产品存在质量问题的事，详细与方维说了一遍。
“即便是有什么说法，也不能总这样拖着呀。我们从地下钱庄借钱用，而上百万元的资金押在他那里，每个月的利息应该有多少啊？”方维多少有几分激动，“如果不行的话，我去找他。”
赵强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不悦之情。
办公室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维又主动打破了缄默，“我是想如果能把光华公司的那笔欠款要回来，加上刚才从乔老板这里暂时化过来的缘，加在一起差不多能把张东阳的那笔钱还上。然后，我们马上操作办公楼的出让事宜，也许还能让公司起死回生。”
赵强站了起来：“乔老板答应把那笔钱先划过来，那不是让我们去堵窟窿的。他不说我们也应该明白，那是想让我们保障与他签订的合同能够按期兑现的。”
他将烟点燃又重新坐回原处：“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那是孙悟空他妈，一肚子猴。”
“你别管他是孙悟空他妈，还是孙悟空他爸，人家能答应这样做，说明还是考虑了我们合作的因素，即便是要高一点的利息，那也比从张东阳那里借来的高利贷划算得多。这也就行了。”
赵强马上打断了方维的话：“我没说不行啊，我是说这笔钱应该怎样用，是需要认真考虑的。购买芯片的那笔款还没有完全打过去，没打过去，对方是不会付货的。公司马上就要停产了，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的脑袋向一侧歪去，看上去，像是有几分绝望。
方维站了起来，向他投去了蔑视的目光，“我真没有想到，你也就有这点儿出息。”
赵强仍然坐在那里，抬起头来目送着方维走出办公室。
他不知道方维会去哪里。他不希望她真的去光华公司，只有他自己知道光华公司究竟还欠他们多少货款。当方维决定重新亲自打理这个公司时，他的心里就是矛盾的。自从公司的流动资金出现严重问题之后，他就对管理公司的事失去了此前的兴趣。当那天他被绑架之后，他的心理瞬间便发生了变化。他也不知道张东阳会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可他还是胆怯了。他不想再冒那样的风险。尤其是当得知野诸葛跑路时，他就更加失望，甚至近乎于绝望了。他曾经认真地想过，公司已经无力回天，即使方维真的出山，他对公司的前景也不看好。
他从骨子里希望方维真的重新打理这个公司。可他又有些担心，担心方维真的去光华公司亲自交涉所欠货款的事。他唯恐方维会认真起来。
想到这里，他的身上顿时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将身体松软地向沙发的后背靠去，脑子里仿佛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知道究竟睡了多长时间，他突然听到了一阵阵的吵闹声，那吵闹声似乎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一侧身爬了起来，迅速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他看到办公楼和生产车间大楼之间的大院里，已经站满了几十个人，正朝办公楼的方向走来。他不知道车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上去那些人的神态又不像是那么焦急。就在他猜测不透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就听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推开，工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办公室。其中一个走在最前边的工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办公室内只有赵强一个人，仿佛有些失望。人群中有人议论，“又算白来了，方总肯定是又走了。”
“她不会是回避我们吧？”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赵强向前迈了几步，“你们又是来要工资的？”
“是，我们是来找方总要工资的。”
有人发出了另一种声音，“我们知道找你是没有什么用的。”
“刚才明明有人看到方总来公司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呢？”又有人大声说道，“赵总，你给我们把方总找来，不然，我们就不干了。实在是干不下去了。”
“工资肯定会发给你们的，请你们放心。”赵强平静地强调。
“这些话我们早就听够了。你还是把方总给我们请出来吧。不然我们肯定不会再干了。我们怕干也是白干。”
其中走在最前边的那个小伙子走到办公桌前，把电话拿下递给了赵强，“赵总，你还是给方总打一个电话，让她与我们见见面。我们需要与她谈一谈。”
赵强终于接过电话，给方维拨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