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帮赖皮豪报仇,高逸飞当天就前往天桥底打顾沐云——的小人。湾仔坚拿道天桥底一片繁荣景象,三姑六婆全数出动,闭上眼睛静心聆听,你可以听到骂人的六国语言此起彼伏,只涨不消。
高逸飞微微脸红,自己居然沉沦到做师奶的勾当,身旁来来去去的人浑身汗臭,他鄙夷地左闪右避。刚走几步,就有人叫住他:“帅哥,要打小人吗?我三姑出名的骂人狠,出招准,包你打过一次之后毕生难忘。”
三姑的说词很有力,高逸飞驻足,刚想出声,一边跑来一人:“三姑,先帮我打,我等会还要接小孩放学,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速战速决!”她抛出一百块,三姑说:“这个价钱,只能让他断子绝孙。”
那妇人连连点头,高逸飞本想让她不要插队,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属上流社会顶尖人物,怎能与一名师奶争一时之长短?他只有退了开去,开始物色其他打小人能手。可能是先入为主,他找了一圈,始终觉得三姑才是个中翘楚,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几经周折,正想放弃,突闻背后一把阴沉的声音:“客官留步。阎王要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五更。经我陈七之手,担保你的仇人生不如死。”
高逸飞转身看去,只见角落有一戴墨镜老者,头发花白,穿了一身长褂。他蹲下来:“那好,就给我打上一打。”
“你要全套,半套还是独点?”
“此作何解?”
“独点就是只针对他的要害一阵毒打,半套便是从头到脚狠打一遍,全套可是昏天暗地边打边骂,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担保他周身疼痛,不能幸免。”
“全套全套!”
“酬金先付!”老者伸出五根手指,高逸飞连忙递上五千大钞。
老者见他衣着光鲜,本来想坑他五百,没想到他竟递上五千!他将钱财收入口袋:“好说好说,所打者姓甚名谁,何方人士,生辰八字为何?”
高逸飞皱眉道:“只知道他叫顾沐云,刚从美国回来,应该是香港人,其他的一无所知。”
老者惋惜地拍拍膝盖:“这样的话,有碍作法!”
高逸飞见这老人一副法力高深的样子,与其他那些长舌妇人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生怕他真的法力无边,打伤顾沐云,自己那就作孽深重了。如今听他说没有生辰八字便有碍作法,正中下怀。
他说:“不要紧,我只求个痛快,你随便写上他的名字,打骂一番便是。”
客户有要求,老者自然照办。只见他拿出一张剪成人形的黄纸,嘴巴里念念有词,继而喝了一口米酒,“哧”的一声吐向黄纸,将身旁的毛笔递于高逸飞。
高逸飞大笔一挥,写下了“顾沐云”三个字,两颊发红,起了羞耻之心:“高逸飞啊,你怎么落魄到这等地步。罢了罢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让你天天和叶沁心这个贫民黏在一起。”
老者将小黄人放在地上,脱下脚下的拖鞋,就开始狂抽:“打你个小人头,让你日日生癞头;打你个小人脸,谁让你这么不要脸……”他的说辞似乎独树一格,与其他长舌妇人不尽相同。他打了一圈,问高逸飞:“客官,要不要亲自上阵?”
高逸飞看了那满是黄土还藏有脚皮的拖鞋,拼命摆手:“我看着就可以了。”
老者见他出手阔绰,又有些羞涩,知他是新手,于是异常卖力,希望他将会是个回头客。只见他指点江山,口沫横飞,将顾沐云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一旁的高逸飞心里五味夹杂,既有快意,又有羞耻之感,就像小孩子做了坏事一样,又喜又悲。
他往四周张望,生怕见到熟人,但就算有人认出他来也不会相信堂堂高家太子爷居然千里迢迢来天桥底做此等掉渣之事。老者拍得手疼,但还不愿停止,五千大洋足够他打一个月小人,客官不喊停他哪有私自停手之理?终于,高逸飞蹲累了,站起身来,落寞而去,老者在后面喊道:“客官,你想打了,随时来找我啊!我的摊位永远不变,刮风下雨也照常营业。”
高逸飞火速逃离战场,将噼里啪啦的辱骂声抛到身后。正要向车子走去,身旁走来一人:“你不是真的到这里吧?”声音中满是笑意。
他一听是叶沁心的声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所幸先下手为强:“你不是也在这里。看来你是这里的老客户啦。”
叶沁心扬一扬手中的收音器,说:“我怎么一样?我上次来也是为了要录音。打小人这种事是小妇人发泄的渠道,你堂堂男子汉做出这等事,实在好笑。”
“你不是鼓吹男女平等!”
叶沁心将收音话筒放到他面前:“好,当我失言。那请问高先生打小人初体验到底是什么感觉?作为第一个公开打小人的名流,你的感受是什么?”
高逸飞向后连跳三步:“你不是要将此事公之于众吧!难道今晚你是特地来这里伏击我?你好狠毒啊!”
叶沁心甜甜一笑:“看你吓成那等样子,与你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