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京,那天在医院门口那个男孩,是你男朋友吧?长得挺不错的,和你很般配!”陈一菲轻描淡写地说道。
“哪个男孩?哦,不是,不是,他是我同学!”
“哦,那他不知道你怀孕的事吧?”
“不知道!”
“哈哈,哈哈!”陈一菲忽然大声笑起来,异常怪异的笑声,让云京京听起来毛骨悚然。
“京京,你可真幽默!难道你告诉他你来妇产医院检查胃病?”
“我只说肚子疼,没提怀孕……”云京京已经有点语无伦次。
陈一菲摘下墨镜,回头看了云京京一眼。那双还不懂得隐藏的眼睛里闪烁着李吉最不愿接受的答案。是的,那双眼睛的神情像极了自己,这让陈一菲不免一阵感叹——即便云京京真的说了谎,那么也是自己和李吉做的孽。
可云京京已经慌乱无神了,陈一菲强大的气场一直笼罩着她,她甚至想推开车门逃跑。
酒店隐藏在山脚下,刚一靠近,她就被其奢华震慑住了,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能拥有这样一间酒店的人绝非一般的权贵……
晚饭在摇曳的烛光中进行。李先生基本没怎么说话,全然没了前几日的兴奋;李太太倒是语调如常,可每一句话都像桌子上明晃晃的刀叉,让云京京感到不寒而栗。
“对了,京京,忘了告诉你,这间酒店主人的弟弟是国际上很有名的妇产医生Hansen。上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无意中听他说过,现在有一种技术,通过提取孕妇的血液,就可以化验出胎儿的DNA,以此判断出孩子的生父,我们已经和Hensen预约了,你不会介意吧?”
新孕妇回答得很含混,脸色也骤然变得铁青。
“京京,你没事吧,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我们在这里安排了房间,今晚就住在这里,明天直接去医院好吗?”
“当啷”,云京京手上的叉子第二次掉到了地上。
安顿好云京京之后,李吉站在窗户边上若有所思,整个晚上他已从当事人的神情中猜出了八九分。原本,自己还想耐心叮嘱云京京,每天最好能按时按点地测测胎动;不能再做任何剧烈的活动,也别看恐怖电影;生活要有规律,心情保持愉快,不能去不健康的场所……
很多时候,我们颇为努力地追问真相,可是真正知道了答案之后,自己却一点也不轻松。
原配夫人的力量
第二天早上,当他们敲云京京的门时,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房空。从大门口的监控录像看,云京京是半夜两点十分离开酒店的。
尽管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李吉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他懊丧的不是自己的轻信,为云京京担心的成分倒是更多一些,不知道她昨晚是如何逃回北京的?也不知道事情败露之后,那个男孩会不会负责任?如果他们最终选择流产,那自己岂不是间接地害了一个生命?
真迎合了那句“知夫莫若妻”的老话,沉默还是由陈一菲率先打破:“老公,京京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适合生育。就算是一念成贪,业障也是由我们而起,不如重新修订协议,改为直接收养吧……”
李吉伸手将陈一菲紧紧地搂在怀里,人的一生注定会有很多错误的决定,但在选老婆的命题上,他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云京京人间蒸发了,电话已经关机,学校里也不见踪影。
直到第三天,陈一菲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你和李先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这里有代孕的协议和接头时的照片。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我在医院门口见过你。”陈一菲已然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但口吻依旧平和如常,“也许你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敲诈,但你肯定晓得云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与谁有关。”
“少来这套!三十万,马上!不然我就把你们的丑事曝光!反正我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大不了再判几年,可你们不一样吧……”
这番话让陈一菲心头一沉,她意识到自己和李吉遇到了麻烦,对方是个十足的无赖。“对我们而言,如果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基本都不成问题。不过我希望能与你和京京面谈,一次性了断所有的荒唐!”
李吉正在开财务会议,一听到被勒索的消息,脑子马上就乱了。事实上,自己已经完全同意去收养云京京肚子里的孩子了,但他无法想象,这件事曝光,是不是会对公司上市产生影响。
可是,当他们见到云京京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她担心自己一旦被李吉他们抓到医院做了检查,非但不能得到任何的费用,怕是还要被学校开除,所以当务之急是迅速销毁证据。于是逃回北京的当天,她就一个人去医院把孩子做掉了。
“你他妈傻不傻啊?”无赖男一听要挟的筹码没了,顿时暴跳如雷。他恶狠狠地戳着云京京的额头,歇斯底里地叫嚷,“老子的好事都被你毁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诞生在陈一菲的右手与无赖男的脸颊上。“你算什么男人?”在场的人都愣了,谁能想到优雅的HD中国市场部总监,居然有如此火暴的一面。
“我不管,反正你们必须掏钱!”无赖男嚣张地晃了晃手里的协议复印件和照片,全然不顾云京京在一旁哭得花容失色。
最后价格被定在了十万,其中五万收回协议,五万是给云京京用于调养身体。
尘埃落定。李吉觉得这四个字颇能概括自己的心境。无非人生旅途上演了一出小闹剧吧,他决定先把孩子的事儿搁置一下,毕竟公司上市的筹备工作已经容不得自己再分半点心思。
可对陈一菲而言,“烽烟四起”才更符合HD中国的市场部。受季节影响,Q3的销售曲线略有波动,但这一状况,却被刻意描述成“市场部忽然成了大肚军团,所以直接战斗力下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一菲对此选择了一笑而过。出于大局考虑,她没必要进行还击,免得从市场策略、执行力、资源分配等各方面牵扯出更多不必要的是非。更何况流言的旋涡中,罗贝贝和唐蜜的压力都很大,每天挺着臃肿的大肚子加班到很晚——实打实的加班!很显然,拉升Q4的业绩才是制胜关键。
由于回到了各自的战场埋头苦干,所以面对代孕妈妈这件事,李吉和陈一菲基本无暇顾及。但十天之后,一个题为“某企业家找女大学生代孕”的帖子像癌细胞一样在网络疯狂传播。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照片上隐约可见三个人去医院的场景,而且身份的描述非常详细——丈夫为某电子商务公司的CEO,妻子是全球最大的通讯设备集团的MD。
尽管陈一菲一度是公关界的名媛,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仍旧显得无能为力——因为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
对于HD中国而言,陈一菲虽然贵为MD,可毕竟不是第一长官,负面的影响不大。但无论如何,她也必须迅速把事态稳定下来——李吉的公司即将赴美上市啊,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于是,陈一菲动用自己的所有媒体资源,通过海量信息对负面新闻进行了压制。
“唐蜜,贝贝,如果最近公司有什么变动,请你们不要感到意外。”陈一菲的一席话讲得二位准妈妈如芒在背。不过对于她们而言,关注重心早就投注在“吃什么对孩子皮肤好”、“哪个牌子的育婴产品最棒”一类的科学探索上。尤其是罗贝贝同学,肚子每天都要大上一圈,随着母体基础代谢率已经接近最高峰,什么总监梦啊,洗洗睡啦!
陈一菲拿出了原配夫人的果敢,在李吉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迅速地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她公开承认自己不能生育,为了维持这个家庭,一边游说丈夫去捐献精子,一边煞费苦心地安排了代孕母亲……具有十多年外企市场经验的总监,自然有把握把整个故事讲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这份协议是李吉当时为了安抚老婆,才特意提出由她签字,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大用场。至于那些照片,本来就经过PS模糊处理,又能说明什么呢?丈夫和自己去陪远方的表妹看病罢了!
在发布会的最后,陈一菲也义正词严,她将会通过法律手段,将敲诈勒索者绳之以法。其实她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法威慑对方,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多年来,“陈一菲不能怀孕”这个秘密终于昭告天下,为了保护丈夫李吉,她把尊严狠狠地踩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