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将红月揽在怀中,直到飞出几丈开外,才徐徐降落在地上。怀中女子用一副懵懂的表情看着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变化里反应过来。他冲她微微一笑,声音温润而低沉,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姑娘,你还这么年轻,为何不珍惜生命?何必冒这样的风险孤注一掷呢?”
红月呆了半晌,一缕泪水自眼眶缓缓流出,她看着青云,悲愤地说道:“你们人都杀了,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我红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只愿与你们这些匪徒共赴黄泉,报我夫君之仇!”
青云细细瞧去,只见面前这位自称红月的女子一副盛装打扮,虽娥眉粉黛却不掩清丽脱俗的气质,面色哀婉却不掩那冰姿绝色的容颜。傲然独立,冷艳绝色。不由得在心里替她深切惋惜:好一个貌美如花的俏娇娘,却在成亲的大喜之日里痛失夫君,不能不说是人生最大的伤悲!他不禁拧起那如墨般浓郁的乌眉,转脸对着众兵士威严地喝问:“没有我的命令,是谁胆敢擅自滥杀无辜?”
刚才和杨国忠在一起的那些士兵全部都噤了声,低下头不敢答话。那杨国忠摇着折扇,两眼望天,耻高气扬地傲然说道:“是本相国下的命令。这个反民胆敢行刺本相国,不将他斩杀难道还让他杀了我不成?敢与本相国对抗,这就是应得的下场!”他斜了青云一眼:“怎么?青云将军,难道本相国这么做有何不妥吗?”
“这——”听到是杨国忠下的命令,青云颇有些为难起来。他沉吟片刻,对着众兵士命令道:“将刚才所有参与刺杀村名的士兵统统拿下,军棍伺候!”青云的声音斩钉截铁,透出一股森然的威严:“众将听令:从即刻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伤人,更不许滥杀无辜。违令者斩!”
“是——”众将齐刷刷答道。
那杨国忠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哼哼”两声,翻了个白眼开口道:“青云,你别忘了。我乃当朝相国,你这个大将军好像还得听从我的号令吧?”
“就是!就是!”好半天没敢开口的青衣随从此时也连忙凑了上去,拍着马屁说道:“相国大人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咱们当然都得听从相国大人的吩咐。”
只见那青云不卑不亢,凛然说道:“相国大人,末将奉皇命一路保护相国大人,定当竭尽全力。但末将整治自己的军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还请相国大人不要干涉。”
“哼!”杨国忠见他态度强硬,气得咬牙切齿。但这随行的几百大军的确是他的直系部属,向来由青云自己管理。自己虽然是堂堂相国能一手遮天,但在这远离朝堂的深山僻野,自己除了随身的几名亲信,并无其他可用之人,所以对那青云也是无计可施。
那青衣随从不识眼色,极力想在杨国忠面前表功,遂又对着青云说道:“青云将军,咱们在这里可都得听相国大人的。你今日胆敢忤逆相国大人,就不怕有朝一日皇上怪罪下来?”
青云横眉冷对,淡淡说道:“秦副使,本将军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他日回朝后自有皇上公断。你还是好好操心你项上那颗人头吧,本将军可没有义务去保护它!”
“你——”那秦副使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把脖颈,不由冒出了冷汗。他看了看那些手持利刃怒目相向的村民,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没用的东西!”杨国忠见自己的属下竟然这样胆小无能,不由得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那秦副使连连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答道:“是,是,属下没用。”
青云不再理会他们,重新面对着红月以及众族人,略带歉意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对不起!是在下治军不严,以致谅成此等惨祸。青云在此给你们道歉了!”
红月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悲从中来。她凄婉地说:“人都没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除非你们能让我夫君活过来,我便原谅你们。”
“就是!”阿山走出一步,振振有辞地说道:“你们杀了我的兄弟,还大言不惭地要我们让出土地,休想!”
“对!”阿杰也冲上来说道:“你们现在就给我们滚出桃源谷!”
“对,滚出桃源谷!”族人们齐声高喊,纷纷挥动起手中的武器,挑衅地看着青云。
青云的目光沿着怒气冲天的桃源族人扫视了一圈,面色庄重地说道:“在下奉大唐皇命护卫相国大人一路入山寻访长生不老良方,一切听从相国大人的差遣。今日之事,全系在下管教部属失职,因此谅成大祸。在下愿意接受你们的任何责罚,但要我们退出桃源,却恕难从命!”
“这——”族人们听他说的斩钉截铁,都一下子气结于胸。但看着眼前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大唐官兵,大家一时间都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那好——”红月上前一步,抽出宝剑指着青云,目光灼灼:“既然你说愿意接受我的任何责罚。那也行,我要你和那杨国忠为我夫君披麻戴孝,守夜哭灵,抬棺送葬。你能做到吗?”
“这?”青云看着红月挑衅的眼神,却被难住了。自己一个堂堂的大将军,岂能为一个横死的乡野草民披麻戴孝,抬棺送葬?这桃源女子,虽说死了丈夫让人同情,倒也不应该如此咄咄逼人?
于是他看着面前这名刚烈的红衣女子,正色道:“姑娘,在下的部属失手杀了你的夫君,这原是我们的不对。以后,在下会尽我的职责管教部属,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姑娘的夫君,在下这就着下属来厚葬,这已经是在下所能做出的最后让步。青云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随意给人披麻戴孝,跪地守灵?所以刚才姑娘提出的条件,恕在下难以从命。”
“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将军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却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自己做错了事情,却百般推脱。你们今天来侵犯我们桃源,杀我族人,难道还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这大唐天下,就是靠这样入侵掠夺而来?”红月斜了那青云一眼,仰天笑道。
青云听了,面色微变,却咬牙镇定道:“姑娘,如果真照你这么说,那本将军一声令下,便可以将这桃源谷夷为平地。但是在下却不愿意这么做,我青云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敢作敢当。既然姑娘非要坚持让青云披麻戴孝,抬棺送葬,才能一泻心头之恨。那在下一定勉力为之,决不食言。”
“好——”红月见青云答应下来,便收回宝剑,傲然说道。
青云迟疑了一下,却又说道:“至于那相国大人,在下却无权对他发号施令,还请姑娘见谅。”
“哼!”红月冷笑一声:“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乖乖就范。”
“阿月,不能让他们留下来,我们桃源族,可不能让这些人来祸害!”阿山站到她身边,气愤地说道。
“是啊,让他们留在这里,就是养虎为患啊!”阿爹也忧心忡忡地对红月说。
青云看出族人们的疑虑,接着说道:“请诸位放心。我军在桃源驻扎期间,在下定会严明军纪,保证与诸位乡亲保持距离,秋毫无犯。我军自扎营帐,远离村舍,绝不会骚扰大家分毫。等相国大人在此寻访到长生果树后,定会悉数撤离桃源。还请族中长老告知长生宝树的所在之地,我们也好早日还各位清净。”
大家一听此言,更加胆战心惊。族中年长的心存疑虑,暗自揣测;年轻的懵懂无知,议论纷纷。
“你们凭什么就确定我们桃源里有你们要找的长生宝树?我们这里没有!”阿山冲口而出。
阿梵叔也开口说道:“这位大唐官爷,我看你倒像个明事理的人,你还是带着你的部队赶快离开这里吧,我们桃源族并没有你要找的长生宝树。”
那杨国忠走上前来,不紧不慢地说:“呵呵,想对我们隐瞒?休想!我们来此之前早就得到确切消息,那长生宝树的位置就在你们这片大山深处。我大军辗转数月才搜寻至此,劳心费神,不找到长生宝树怎能回去复命?真没想到我们一路翻山越岭,劈山开路,竟然还发现了这等世外幽谷,洞天福地?青云将军,不如我们在这里建一座行宫敬献给皇上,到时圣上龙颜大开,你我不愁加官进爵,如何?”
“末将只想早日找到长生果树,回朝向圣上复命。至于其他的修建什么行宫,末将则并不知晓,也恕难从命。”
“放肆!皇上的心思,岂是人人都能知晓?皇上早就有心意想修建一所避世行宫,所以命本相国此次出行时为他寻访佳址。本相国今日来到这里也是机缘巧合,这里景致如画,如梦似幻,真乃神仙居住的地方啊!本相国都已经深深迷醉与此,料想皇上也定会喜欢这里。所以行宫如果能建在此地真是再合适不过。让这些山野草民居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不是暴殄天物么?”
红月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下默想:原来那长生果树果真生长在这桃源里?怎么从来没有听到阿爹和族里其他人说过?但姑妈曾经说的那个传说中,大唐官兵摘下长生果之后惹怒山神,从而被镇压在大山脚下的故事不知道又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他们岂不是必死无疑?那行宫便也自然是修建不成的了。
此时只听得老族长徐徐说道:“诸位官爷,还请听老朽我据实相告:咱们桃源谷里,流传着老辈人世世代代的训诫:在这桃源大山深处确生长着一株万年长生果树,咱们族里世代尊为神树。但这株神树咱们族里众人却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据说这神树生长在悬崖峭壁顶端,吸取山体万年精髓而成,早与这大山浑然一体不可动摇,是以保佑我桃源族千秋万代,平安康健。我族中每年都会焚香进贡此神树,这神树因此也代表着我们桃源族人的图腾。杨相国,所以切切不可以亵渎神树啊!如若对神树不敬,恐怕将会招来灭顶之灾!”
族人们纷纷肃然起敬,点头称是。那杨国忠却哈哈大笑:“你们以为我杨国忠是吓大的么?随便危言耸听,胡掐几句就想糊弄本相国,本相国可不吃这一套。”说着,他看了一眼青云:“青云将军,本相国命令你:从即刻起,安营扎寨,咱们便在这桃源谷里住下了。不搜寻到长生宝树,誓不罢休!”
“是——”青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