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婵一行人走后,被打倒在地看起来一时半会都不可能站不起来的一个小混混居然慢慢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放在秀才鼻下。没一会儿,秀才慢慢醒了过来。
“他们都走了吗?”秀才睁开眼睛打量了一眼四周。
“刚走,官府的人还在下面正在盘问掌柜,看情形马上就要上来。我们虽然不怕官府里的人,但现在还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好。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这次多谢寇兄了,要不是大名鼎鼎的随风剑寇向寇兄屈身藏匿于一群小混混里,兄弟可就假戏真做,真成了死人了。”秀才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坐起来,苦笑道,“太行奇叟聂老给的百虫蛰伏丸真是霸道,虽然吸入了他亲手配制的独门解药,身体还是麻木地不听使唤。”
“那就别着急出去了,原地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官差上来了就说我们是这里的食客,不小心被牵连打晕过去了。话说回来,要说伪装,望眼天下谁又能比得过百变书生易百生易兄,连萧家四侠都被轻易玩弄于鼓掌之中。”寇向道。
易百生叹了口气道:“这次实在是侥幸之极,要不是小弟机智诈死骗过了他们,要从他们手底下逃出去了实属不易。也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否则绝不会在这里动手了。”
“易兄不是一直跟着秋堂主在各地收购药材,怎么这次做起了百花会的买卖?”寇向问。
“这就不知道了。寇兄也该明白咱们做手下的,没资格问上面让咱们做的理由。”易百生道。
寇向点头,把目光转向付海,问:“他死了?”
易百生道:“十足十地死透了。”
“付海兄弟刚进来才半年多吧?听说他老子对医术很有研究,被人尊称为付神医。老子这么有本事,儿子怎么不子承父业呢?”寇向可惜道。
“人各有志,老子喜欢的东西,儿子不一定喜欢。也正是因为付神医一直逼着他,学他不喜欢的医术,所以他才离家出走投奔了咱们。”易百生道。
“那他戴着的面具是你送给他的吧?”寇向问。
“正是,他是付神医的儿子,很多人都见过他。他又不得不时常露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小弟还是忍痛暂借给一阵子。本想做完这趟任务,就收回来。可惜被萧单拿走了,那张面具可是花了小弟不少的功夫。”易百生道。
寇向盯着易百生面庞很久才道:“江湖传言易兄有千百张脸,更有千万个身外化身。只是不知现在这张脸是不是真的?”
易百生哈哈一笑道:“寇兄这么想知道,不妨割下小弟这张脸细细研究。”
寇向跟着打了个哈哈道:“易兄说笑了,只是说说而已,一时好奇罢了。”话锋一转道,“秋堂主去哪了?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易百生站起身来道:“秋堂主去找另一个人。小弟身子终于有知觉了,趁官府的人还没上来,我们还是先走吧。”
“他呢?”寇向望向付海问。
“留在这,萧家四侠杀人,咱们没义务跟在后面埋尸。”易百生露出一丝狡笑道,“儿子死了自然该由老子埋葬,要是老子不知道,咱们应该想方设法通知他老子。”
寇向像是第一次才认识易百生一般,重新瞧了一眼,穿窗而过。
易百生目送着寇向离开,快速从怀里掏出一支笔跟两张纸,飞速在纸上写下几句话,小心叠了起来。然后拿出一个小哨子,吹了几下,没一会儿从外面飞进来两只鸽子。易百生把写好的两张纸条分别绑在鸽子的腿上,放飞了它们,最后从怀里拿出另一张面具戴在脸上,从另一扇窗户掠出。
夏怀玉躺在了本该是冷月婵躺着的床上。
房间依旧昏暗,潮湿到处散发着霉变的气味。这些是冷月婵绝不能忍受的,在夏怀玉这却是享受。
这是夏怀玉第一次住客栈,再破再小的客栈也是客栈,住客栈就需要花钱。以前没有钱,甚至没有钱买吃的,更别说奢望花钱住客栈。
夏怀玉睁着眼睛仰面躺着,也许现在躺着的床比以前睡过的地方太过舒服了,舒服得根本睡不着。
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他儿时的名字叫石头,名字是黑豹取的,黑豹不是一只豹子而是一个人名,是跟他一样很小就被抛弃的孤儿。
黑豹比他大了大概五六岁,具体是五岁还是六岁,他并不知道。因为黑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记事时已经几岁。
他是被黑豹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当时黑豹正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垃圾堆里还有几只流浪狗。当时只有五六岁的黑豹已经学会了一件事,有流浪狗找食的垃圾堆里也一定有人能吃的东西。那时候的黑豹根本不怕流浪狗会咬他,也许那些流浪狗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同伴。
从垃圾堆里找东西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时候狗能找到他却找不到。找了整整一上午,依旧没找到任何一口能吃的东西。就在饿得快要晕的时候,黑豹听到了两条狗“呜呜”的对峙声。黑豹精神大振,这声音明确地表明有流浪狗已经找到了吃的,正跟另一条流浪狗对峙夺食。
黑豹拼尽全力爬了过去,吃惊地看到出现在他眼前不是食物而是一个婴儿。婴儿很小,应该是刚出生就被人扔在了这里,因为身上的脐带还没剪断。脐带上还带着血迹,血已经变黑,正是脐带上的这些血把流浪狗引了过来。
在那个时候,大人都吃不饱,更何况刚出生的婴儿。到处都有被人丢弃的婴儿,黑豹就曾亲眼见到过四次,惟独这次是居然是活的。
那时候的黑豹还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亲情的概念,只是看到别人有很多能说话能玩耍的同伴,心里就很疼。为什么心里会疼?黑豹不知道。所以当黑豹看到这个婴儿时,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朋友一个兄弟。
因此在其中一只流浪狗快要咬下去的时候,黑豹拼命地跑了过去,弓着身子把婴儿死命的护在下面。两只流浪狗起初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开始疯狂地撕咬黑豹。黑豹很快就疼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两只流浪狗都已经死了。在狗的脖子上有一道伤口,看起来是有人不忍心狗伤人命,把狗杀了。
黑豹把嘴挪到流浪狗的伤口处,用力吸允起来。难以下咽的血腥味几次令他作呕,又强迫自己全喝了下去,直到再也吸不出一丝鲜血为止。手脚终于有了力气,这才低头去看身下的婴儿。不知是饿得还是吓得,婴儿直到现在都没发出一声哭声,一直紧闭着双眼。
黑豹躺在原地又休息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站起来抱着婴儿回家。岂止刚坐起来,就疼得大叫起来。身子一动,背后被流浪狗咬开的伤口就传来钻心的疼痛。黑豹往手上吐了几口口水,费力地把口水涂抹在背上。伤口一接触口水,痛得更是令人难以忍受,再痛黑豹还是忍了。口水不仅能消毒,过后还能减轻一些疼痛,这也是黑豹自己学会的生存技能。
黑豹又休息一些时间,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如果能休息黑豹一定连都不会动,但突然想起来自己背后伤口流出的血也许会把其他流浪狗也引过来,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黑豹的家是一个很小的树洞,树洞小得可怜,连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黑豹都只能勉强挤进去。
黑豹收集了一些干的杂草铺在树洞里,然后小心地把婴儿放进去,最后找了一些树枝把树洞遮住。一切事情做完后,转身把那两条死狗拖了回来。狗大人小,黑豹费了好长时间才其中一只狗用绳子拉到了这棵树的树杈上,而另一只放在离这棵树很远的另一棵树上。这也是一项生存技能。
随后的很长时间,黑豹就靠着这两条狗喂养婴儿。婴儿还没长牙,不能吃东西,黑豹就把用火烤好的狗肉使劲的嚼碎,一点点喂他。
婴儿身上的脐带,黑豹不会剪,或者说黑豹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条长在肚脐眼的东西。好在脐带没做处理,就自然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