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顶住她的诱惑,光盘的教训让我清醒过来。于是我非常郑重地对她说:“云云,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惟独这件事不行。你也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强求的,你这样做让我没法理解。”
云云说:“如果我要死了,你也这样一点儿温存都不留给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我说:“你不要用死来威胁我。”
她说:“不是威胁,是真的,我就是要死了。是你给了我第一次刻骨铭心的体验,我忘不了那一次。可那是不完全的,是别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让我欺骗你,我不想让自己沾上这样的污点,所以我才这样要求。”
她的谎话说得也太拙劣了,像她这样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会说死就死?她就是说出天花来我也不会信。既然死不了,其余的也就都成废话了。可是我不能得罪她,她要是一生气,说不定就会反悔,不带我去找李磊了。我虽不能对她动之以情,总还可以晓之以理。我说:“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太自私?你只顾你自己的感受,可你想过李磊吗?”
“我想过,磊磊心地善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她不会像你这么残忍。”
我说:“你一口一个将死之人,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你身体这么好,怎么会死?”
云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我一看,是一张诊断书,上面写着“恶性脑瘤”。
我的天,她怎么会……我抬眼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那张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事太突然了,我心里一阵难受。我想问她怎么得的?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有多少时间:可是这种客套话能有什么作用呢?此时此刻,任何廉价的安慰和怜悯都毫无意义的,还能有什么比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意愿更重要呢?
接下来的事我做得糟糕透了。在我付出身体的时候,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护住我的心,以至于差点就一败涂地。我没有让她看见我胸口上的那些画,在脱衣服的时候我把它们藏在了衬衣里。开始时,我用的是和李磊在一起时用过的办法,紧紧地搂住云云,心里却只把她当成一棵树。可是事情却适得其反,她以为这是爱的表示,反倒更加燃起了激情。渐渐地,我感觉自己抱着的不再是树而是一条蠕动的蟒蛇,即使是最温柔的动作也都含着极大的力度。我恨自己,怎么竟忘了云云是练武之人,哪是我这个书生能够控制得了的?我这才明白古人为什么要把做爱说成是战争,这的确是一场战争,而且我是弱势的一方,眼看就要败北了。
情急之中我想到电影里的一个镜头,一个女孩被迫献身给一个男人,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眼泪不断地向下流。事到如今,我只好学那女孩。我松开了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又将整个身体放平,两眼望着天花板,任由她在我身上施展,而我只是这一个姿势。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只好听天由命。要是我坚持不住,那也不是我的错,那是天意,到时候我会告诉李磊,我的确坚持了,但没有成功。
我就这样想着,思绪从云云的身上渐渐移开,转向了我心中的李磊,身外的任何东西都不存在了。我神情恍惚,迷离中已离开尘世,飘渺于太虚之中。隐约间,有微弱的声音传来,细听竟是女子的哭声。
云云不知何时已俯在我的身上呜咽起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我胸前,又沿着一侧的肋骨流下,一直流进腋窝里。我扳起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
我说:“你怎么了?”
她哭得更厉害了。说:“你不喜欢我,你是在同情我,你现在一定是在想李磊对不对?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她从我身上下来,开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流泪。
我说:“对不起,是我伤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她说:“不怪你,怪我自己。我就不该跟你这样,我本来就不配你。起来吧,我带你去见李磊。”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那栋别墅,云云把车开出来,让我坐在后座上。
我想问她李磊在哪儿?又觉得没必要,反正她就要带我去了,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次我们走的是张凤路,车刚开出村,云云突然回过头来问我:
“我想跟你要一件东西可以吗?”
这是我上车以来云云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说:“可以,你要什么都可以。”
云云说:“你能不能把光盘留给我?”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把它毁了,对吗?”
“是。”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
从此无语。
汽车上了六环路的时候,她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我本来不渴,想到是云云给的,还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