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金融危机将长期化20世纪90年代日本金融危机爆发后,对有毒金融资产的处理方式是迫使一大批企业与金融机构倒闭,形成了大约300万亿日元左右的银行坏账。资产泡沫虽然破灭了,但日本仍然拥有世界一流的物质产品生产能力,每年获取巨大的贸易顺差,同时日本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债权国,这些显然是处理坏账的有利条件。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日本用本国制造业所创造的利润和居民的储蓄,一点点填平了资产泡沫破灭所造成的金融坏账。所以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的时候,恢复元气的日本金融机构有能力收购美国金融机构。
我们可以从三方面对比一下美国和日本的处境。
首先,美国有毒金融资产的问题比日本严重得多。
日本政府在危机爆发时是用3000亿美元救16万亿美元的金融资产,而美国政府是用2万亿美元救500万亿美元的资产,美国的救市力度实际上远不如日本。日本当时的努力没能救得了自己的金融业,美国难道能成功吗?日本的银行系统用15年时间积累的15万亿美元利润来补资产泡沫破灭所遗留的坏账,然后对企业和居民的贷款能力才恢复正常,随后日本经济实现了复苏。
日本在金融泡沫破灭后股市加地产所形成的损失约7万亿美元,美国金融机构的坏账损失达上百万亿美元(例如房地美和房利美两家公司的资本金加起来是800亿美元,却做了53万亿美元的生意就破产了,损失惨重),是日本的几十倍,美国经济五年十年爬不出泥潭都正常。
其次,美国拯救金融业的能力比日本要弱得多。
由于十几年来美国制造业严重衰落,每年都是贸易逆差,已经不可能像日本那样用制造业创造的利润来填补金融系统坏账,而且美国家庭也没有储蓄习惯(倒是有向银行借钱消费的习惯),美国怎样修复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就成了大问题。处理有毒资产的这两个出口被堵死后,美国金融和经济走出危机的时间就遥遥无期了。
最后,美国社会对金融危机的承受力比日本弱得多。
由于“日本制造”几十年来一直非常强大,它的产出满足国内消费和生产绰绰有余,因此即便是资产泡沫破灭也不会对企业生产和日本人的生活产生多大影响,因此在日本资产泡沫破灭后的十几年中,日本经济只是陷入低增长而没有发生崩溃。很多到日本旅行的外国人还会感到奇怪,日本社会“看起来”如此繁华,怎么都不像是经济萧条了十几年的国家。
而美国国内的物质产品生产早已大幅度低于国内消费,进口商品已经占到国内物质产品消费的40%以上,其中日常生活用品大部分从中国进口。美国只能靠制造房地产和金融资产泡沫从其他国家(主要是中国、日本、欧洲富国)换钱以支付商品进口。美国资产泡沫破灭后必然会导致换不到足够的钱来进口商品,美国商品严重供给不足,必然使居民生活水平下降,消费下降后美国经济自然也会跟着不景气。
奥巴马为美国找的三条出路都走不通
次贷危机爆发后,奥巴马殚精竭虑,想了很多办法来拯救美国经济。总结一下,他大概用过三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之前提到过,美国政府用由美联储收购美国国债的方式筹集经济刺激计划所需的资金,这是用滥发美元的办法来拯救经济。但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而且只能偶尔为之。
这个判断的依据是美国经济的游戏规则。美国在高峰期的年度贸易逆差接近1万亿美元,仅新世纪以来的贸易逆差就已高达数万亿美元。贸易逆差意味着大量美元流出了美国。美国的办法是大规模创造金融商品,吸引国际资金以美元形式流入美国(例如中国拥有的美元购买了美国的债券、股票),这样美元的流入和流出就可以实现平衡,所以美国就不用多发行美元。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可以不断拉大贸易逆差,而美国的广义货币规模与美元币值又能长期保持稳定的原因。
如果美国改变了原有的游戏玩法,改成用多发货币的办法来支付进口乃至偿还国际债务,这就会导致美元贬值(物以稀为贵,美元一旦多了肯定就不如以前值钱)。而美元贬值就意味着购买美国的金融商品不如以前划算。例如,投资美国国债一年的利率是3%,而美元一年贬值了4%,意味着投资美国国债还亏了1%。因此美元贬值的风险在于美国可能丧失用金融商品回笼美元的能力,美元返回美国的环流就会中断。美国接下来就只能发行更多的美元来购买国外商品以维持美国人的正常生活,这就会导致美元进一步严重贬值,然后就是美国的金融产品更没有吸引力,美国又要印刷美元……用不了几年,美元就会走上绝路。所以美国如果持续地大量发行美元,就是以美元的货币霸权地位做代价的自杀性行为。
印刷美元轻松渡过难关的办法行不通,还有一个办法是像中国一样,老老实实地勤劳致富,使美国经济能够不依赖于金融商品换实物商品也能生存,奥巴马明显比较热衷于这条道路。他2010年强烈要求人民币升值就是想提高中国商品的出口价格,从而增强美国产品的竞争力。美国想走正道,这是好事,但这条路也走不通。
因为在美国生产商品很不划算,地价高、工资高,最后导致生产成本比发展中国家高20倍,如果美国把生产放回国内,如果美国希望每年减少6000亿美元的贸易逆差,就得增加10万亿美元的生产成本,还得再加上数十万亿美元的生产投资,这是美国经济扛不下来的,也是美国老百姓不能忍受的,这么高的成本生产出来的产品得多贵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所以美国想重振物质产品的生产,这条逆天而行的路是走不远的。
有的朋友可能注意到,在美国经济2009年第三季度的强势反弹中,出口增长了24%,劳动生产率大幅度上升了95%,美国经济好像一夜之间焕然一新了!《华尔街日报》告诉我们这个奇迹是如何制造的:美国劳动生产率的提升主要是因为企业主们在大量削减雇工。大量失业和减薪所导致的家庭收入减少,会引出更多的房贷和信用卡坏账,使美国的有毒金融资产“毒性”更强。这种生产力进步对美国没什么好处。来看2010年8月12日《中国证券报》的一条新闻:
美国商务部11日公布的数据显示,6月美国贸易赤字环比大幅增长188%,至499亿美元,远远超出预期,并创下2008年10月以来最高。6月美国进口总额环比增长3%,至2003亿美元,出口总额环比下降13%,至1505亿美元,为2009年4月以来最低。
令人失望的经济数据加剧了投资者对全球经济复苏放缓的担忧,美欧股市11日开盘大幅下跌。截至北京时间11日23时,道琼斯指数下跌2%,至10431点,标普500指数下跌23%,至1095点,纳斯达克指数下跌273%,至2214点。英国富时100指数下跌212%,至5262点,德国DAX指数下跌205%,至6157点,法国CAC-40指数下跌248%,至3638点。
奥巴马为美国找的第三条出路搞得动静很大:低碳经济。他希望搞出“低碳经济衍生金融化”来创造一个新的超级金融泡沫,由此形成美国金融机构的新利润增长点,再以2010年和2011年创造的利润填补以前发生的亏损。但美国的这个新金融增长点必须有欧洲、日本和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的配合,因为美国是想用低碳金融商品从这些经济体手中换钱。
所以,在2009年底世界气候大会上,奥巴马表现得极为活跃,发表了很多动听的言论。他说,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同时也是世界第二大的温室气体排放国,美国愿意承担解决气候变化的责任。奥巴马还宣布,美国“会履行已经作出的承诺:到2020年前温室气体的排放量将(在2005年的基础上)削减17%,并且如果最终通过立法,到2050年时温室气体排放量将削减超过80%”。
奥巴马之所以在世界气候大会上硬闯中、印、巴三国领导人的会场要见中国总理,就是为了在最后一刻争取签约的可能。但如果美国金融市场发生崩溃,国际资本的主要流向只能是规模巨大的欧洲金融市场。欧盟的想法是“趁你病,要你命”,想一举颠覆美元的霸权地位,让欧元从此出头。于是他们整出了一个“丹麦方案”,这个方案完全抛弃已经为世界公认并由绝大多数国家签署的《京都议定书》、《巴厘岛路线图计划》,抛弃“共同但有区别”的原则,推卸西方两三百年来无节制排放温室气体导致的全球变暖的责任。最终由于发展中国家不肯签约而使大会无果而终,欧洲人针对美国的政治阴谋获得了成功。
在几十万亿美元的国际资本中,欧洲人手里有40%,和美国人一样多。欧盟和发展中国家都不配合,美国就别想用新的金融衍生品从世界其他国家手中换钱。所以,美国走出这场金融危机的道路必然艰难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