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繁华盛世之时,伶舟绸庄的仓库内,正传来艰难饶舌的学语声……
“MAY-IHEL-PYOU”
“不对,停顿错误,是MAY-I-HELP-YOU。”
昏暗的库房,宽敞却因摆满了旧物,反而显得略有些拥挤,干燥又阴冷,灰尘堆积着房间的各个角落,似乎在昭示着这是一处被冷落的空间。
——这便是我的住所。
我叫楼寒夏,是伶舟蓝鹤的私人先生。
“先生,这样困难的发音,舌头都转不过来了呀。”合上书本,看着古朴质感的封面,伶舟蓝鹤面露苦色,淡黄的长发安静的垂落肩头。
“哎,就你这样的水平,是无法和外国商人打交道的。”楼寒夏皱眉,眼前这个长相甜美的少女,带着年轻的稚气,虽然有着可贺的进取心,但实在是缺少一定的语言天赋。
“啊?”蓝鹤撇嘴,带着孩子气的抱怨,“先生不要这样打击我嘛。”
“话说,为什么需要绸庄的大小姐去谈生意?”
“没办法,那些外国人长相太奇特,大家都不敢去啊。”蓝鹤低低的吁了口气,随后又志气高昂,“不过派我这种小丫头上阵,也是博取同情的一种策略啊。”
“唔……”楼寒夏扶额,自言自语,“好没骨气的策略。”
“那个,先生可不可以……”期期艾艾的声音,试探的响起。
“不可以!”瞄到少女期盼殷切的眼神,楼寒夏想也没想,干脆利落的拒绝。麻烦死了,要是被雨淋到,可就完蛋了。
“寒夏真小气,是个小气鬼。”蓝鹤两手叉腰,气得嘴上都能挂个壶。
什么嘛,还是先生呢,关键时候见死不救。
——嘎啦。
厚重的开门声响起,阳光偷偷洒了进来,也为这沉重昏暗的库房,增添了一抹生气和明亮。一个穿着朴素,上了年纪的妇人出现在门口。
“大小姐,老爷在叫您。”
“奶娘?”蓝鹤闻言,连忙转身,一脸不自在的讪笑。
“大小姐,您是千金小姐,一个人总在这黑漆漆的库房里干什么。”奶娘快步上前,催促道,“快去老爷那里。”
楼寒夏站立不动,面无表情,看着奶娘径直向自己走来,随后……恍若空气一般,轻松穿过自己的身体,走向后方的少女,絮絮叨叨,像极了为子女操劳的母亲。
似乎这样诡异的一幕,已上映多次,使得那副身体的主人,还有妙龄的少女,都司空见惯。
楼寒夏抬头,望着房梁上密密的蛛网,辛勤劳作,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蜘蛛。
若干年前,自己还是一个秘书省少监。
从四品上,监掌经籍图书之事,领著作局。因为全力投入到秘书典综的工作中,就在我为理想全力奋斗的过程中,因为积劳成疾,外加病痛延误,我没熬得过最终的收尾,而我强烈的遗志,就这样依附在了书里。
未完的编纂戛然而止,就这样,连同破损的残旧书刊一起,流落到了民间。
被遗弃在了,荒无人烟的旧库房。
——直到遇见了她。
伶舟蓝鹤是伶舟绸庄主人的女儿,本应是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却因为外表的缘故,被双亲嫌弃,被众人疏离。
佣人们异样的眼神,洪亮到不可思议的‘窃窃私语’。
“一个人总在仓库里自言自语,真是恐怖啊。”
“那头黄色的头发,无论看多少次,还是非常恶心的。”
“是啊……”
“没错……”
他只是冷眼旁观,那位素未蒙面的小姐,真是可怜。
要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偏见和愚昧,一向是无处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