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桌上靠了多久,她才一下坐起,回身到衣柜前拿了件披风裹上,开了门就走出去,如画一直守在外面,见她出来就软言询问着要跟上前去,却被颜萱给拦下了,她现在只是个粗使宫人,没必要弄得一副娘娘的派头!
独自疾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怡乐宫,今日天寒,桂嬷嬷并未在院中抚琴,她径自朝里间走去,桂嬷嬷坐在榻上,堂中炉子里炭火正旺,一室如春。
她正做着女工,好像是在缝制一件棉袄,做得投入,没察觉了有人进来。
一脸慈祥,嘴角还微微翘着,似乎心情不错,桂嬷嬷的这个样子是颜萱从未见过的,她的目光落到桂嬷嬷怀中的棉袄上去,是一件大红色的绣花袄,花式显年轻,不像是她这个年纪喜欢穿的,应该是做给别人的,向来也正是因为这个人而让她做着袄子时也露出笑来,会不会是做给她女儿的?颜萱一下冒出这个猜想,可想想桂嬷嬷一直是孤身一人,又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桂嬷嬷……”站了好一会儿,颜萱才迟疑着开口。
桂嬷嬷抬头,见是颜萱,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随后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的棉袄放进身旁的线篮里用布盖好,然后起身上前去拉着颜萱的手说道:“萱丫头,你这几日还过的好吧?快让嬷嬷看看瘦了没?”颜萱一被关进天牢时,她便去探望,可每次都被拦下,她还以为皇上这次会铁了心要杀了颜萱呢!现在看着她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眼眶酸涩,忍不住潸然泪下。
“嬷嬷,你这是干嘛?我没事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就哭了呢?我这几天都过得很好呢!能蹦能跳,能吃能喝!”颜萱忙用手绢给她擦拭泪水,心里也有小小的感动。
“那就好!”见颜萱的气色不是很差,桂嬷嬷才放下心来,“萱丫头,皇上把你关进大牢也是不得已的,你可千万不要记恨他!”末了又补上这么一句,在她心里苏墨还是最重要的!
颜萱苦笑一声,并不说话,她记不记恨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本人都不在乎,桂嬷嬷跟他操什么心?不对桂嬷嬷的话作出回应,而是拉着她到榻前坐下,开始了另一个话题:“桂嬷嬷,上次在锁忆园里的故事,您确定讲完了吗?”
桂嬷嬷一怔,不知道颜萱为什么会这么问,可仔细想想还是点了点头。
颜萱眼眸一沉,有些不高兴,可还是开口问道:“你既是讲完了,为何又冒出个贺兰倩儿来?您怎能瞒我?”想想桂嬷嬷不说自有她的想法,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娇嗔了一句结尾,使语气不那么有点兴师问罪的感觉。
“你怎么会知道贺兰倩儿?那个长舌的告诉你的?”可能昨夜苏墨遇刺的事被他压了下来,是以桂嬷嬷并不知道昨夜是贺兰倩儿救了驾,又或许是桂嬷嬷这几日都没出门所以并不知晓,总之,她是不知道贺兰倩儿回来了,才会显得这般激动!
“嬷嬷是知道她与皇上之间的情事的,却瞒着不讲,这回她回来了,您叫我如何自处?”要是早知道苏墨和贺兰倩儿之间的故事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会克制住自己不对他动心的,因为他的心被那个叫贺兰倩儿的人给装满了,她如何挤得进去?
“你说的那个‘她’可是贺兰倩儿,你说她回来了?”桂嬷嬷的手一下攒紧颜萱的,颜萱吃痛,可心里有怨气没顾得上让她松开,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怎么还有脸回来?那个贱女人!”桂嬷嬷很气愤,也很激动,颜萱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她,不禁有些怔然,听桂嬷嬷这口气,好像是很不喜欢贺兰倩儿的!
“萱丫头,不是嬷嬷要故意瞒你,我也不知道她会回来,我还以为她早死在外面了!”桂嬷嬷见颜萱不说话,拉着她赶紧解释。
颜萱的眼里盛满疑惑,看着桂嬷嬷,等着她为自己解惑。
哎!桂嬷嬷叹了口气,终于开始补充故事里没有的这一段:“贺兰倩儿原本是一个宫婢,结识皇上时,孝仁皇后刚刚去世,皇上正处于悲痛之中,斗志全失,是贺兰倩儿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鼓励,帮助他重新振作,一段时间的相处,也使皇上深深的爱上了她,可不曾想那个女人竟是个贪慕虚荣的贱种,她借着皇上做跳板勾引了先帝,被封为妃子,成了皇上的继母!”桂嬷嬷的声音因为气愤而有些颤抖,事情虽过去很久,可她对贺兰倩儿背叛苏墨的事还耿耿于怀。
“后来呢?”见桂嬷嬷停顿,颜萱赶紧追问。
“后来皇上消沉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振作起来,在他十九岁的时候弑父夺位!”
“那贺兰倩儿呢,皇上是怎么处置她的?”
“贺兰倩儿那个时候已经失踪了!大概是知道皇上不会让她好过,所以早就携私逃跑了,这些年皇上一直在找她,但都没有她的消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大家都说她死了!却会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怎么不真死了才好!”桂嬷嬷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咒骂着贺兰倩儿,一方面是真不喜欢这个伤了皇上心的女人,一方面也是对颜萱的一种另类安慰。
在苏墨生命之中最灰暗的日子里,贺兰倩儿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给予了他温暖与希望,这样的感情,颜萱敢打包票,即便是苏墨登基时,贺兰倩儿没逃走,苏墨也是舍不得把她怎样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寻找!更何况,现在不是也用事实说明了这一点么?
“萱丫头,你别难受,待老身现在去会会她,定把她骂得没脸见人,滚出宫去!”见颜萱的眸色灰暗,她一阵心疼,当初是她求了颜萱去照顾皇上的,可现在,估计萱丫头对皇上也有了心思,不然也不会这般难受,她真心希望颜萱和皇上在一起,所以贺兰倩儿必须离开!
“别去了,嬷嬷!皇上封了她做贵妃,身份何其尊贵,岂是您想骂就能骂的?再说,她也不像您说的那样不堪,昨夜有刺客行刺,她替皇上挨了一刀,差点就没命了!我想之前的事定是有什么误会,不然她也不会回来!”她不想桂嬷嬷为了她去与贺兰倩儿争吵什么,她的事不喜欢别人去插手!
“皇上疯了吗?怎么会封她做贵妃!难不成皇上心里还忘不了这个贱女人?!”桂嬷嬷发怒的站了起来,颜萱有些无奈,她只是来问问苏墨与贺兰倩儿之间的故事的,并不是来挑拨离间,让桂嬷嬷去找贺兰倩儿的不痛快的!
“你说昨晚有刺客行刺皇上?那皇上有没有受伤?不行,老身得去看看!”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转身找了披风就出了门去,将颜萱一个人留在了怡乐宫。
颜萱叹口气,浑身乏力,支起窗户往外看去,雪花飘舞,整个院子里一片素白寡淡,凄凉寂静,一如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