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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君子游这一日如步云端,浑身飘飘然,精神亢奋,像打了鸡血针。

天还没亮,集宝斋里就开始叮咚作响,忙碌起来了。不多时,就有人将做好的东西送进了君府。一大早,君府的大门洞开,头戴紫金冠一身华服的君家大少声势浩大地出行了。

君少爷每次出行都是鲜衣怒马,前呼后拥,恣意奔放。这次却少见的步行出街。他优雅地跺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在前头走着,青龙雪鹰黑豹如影随形。君家大少一出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因为他的风华绝代,因为他的狂放言行。但是这一次,吸引所有人眼光的却是黑豹,准确地说是他手中的金灿灿晃得人眼晕的黄金鸟笼。

黑衣冷面一脸不情愿的黑豹,金灿灿的黄金鸟笼,多么鲜明的对比!

最让人诡异的是,那么名贵的鸟笼里珍藏着的居然是一只丑陋到极点的乌鸦。

更怪异的是,那只乌鸦的小脖子上居然挂着一颗硕大的东珠!

小白还是第一次住进这么华丽的房子,第一次戴上如此名贵的首饰,所以兴奋地上窜下跳,不亦乐乎。它艰难地忍住了想要放声歌唱的欲望。它不开口,就没人想到它其实只是一只晦气的乌鸦,要做也要做最高贵的乌鸦。从跟着君公子的那一刻起,它就有了这个深刻地认识,骄傲不可一世的君公子是不会容忍一点有损他声名的污点的。所以,为了它的生命安全,它只好让自己尽快学会做一只最高贵的乌鸦。只是这脖子真的好累啊,东珠好看也太沉哪,它艰难地抬起脖子,微笑。

鸟,因沉默而神秘,因神秘而高贵。高贵的鸟是沉默的。

君子游一行浩浩荡荡地在最繁华的路上游荡。君少爷今天出奇地温和,见人一脸笑,惹得一路的少女丢了心失了魂,惹得一路的人都敢明目张胆地看稀奇、凑热闹,君家大少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当然更多的人是在揣测:那只金色鸟笼的鸟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有何玄机?

“好像是一只乌鸦吧。”有人悄悄地说。刚刚还趾高气扬神气活现的小白一听,马上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了,终于被人看出老底了。

“不会吧,君少爷富甲天下,怎么会养一只那么晦气的贱鸟,我看此鸟定是不同凡响。”小白一听,马上又抖擞起精神来,是的,终于有人看出来,我是一只不同凡响的乌鸦啊!

“我看不像。”一个蓝衫读书人摇摇头,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天哪,不会是青鸟吧?”

青鸟?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但马上就有人应和。

一位老者手捋白须摇头晃脑地说:“《山海经·西山经》有云,又西二百二十里,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王母至,有两青鸟如乌,侠侍王母旁。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青鸟?”

小白一听,也竖起了耳朵。难道我真的是青鸟?不然我怎么如此不同凡响呢?它开始对自己的血统有个置疑。

“我看就是啊,不然君公子也不会如此珍视!”

“想不到今天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青鸟啊!”

一帮读书人都兴奋感慨。

“古人诚不我欺也!”白须老者激动地感慨。

小白欣喜地扑腾着翅膀,在笼中上下欢跳。众人一见皆欣喜万分,有人激动地叫着:“大家看,青鸟听得懂人语啊。”一时民情激昂,人声鼎沸。

君子游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议论,笑得嘴都歪了,歪嘴的君大少还是一样那么倾国倾城啊,迷得一帮少女们魂都没有了。

青龙雪鹰窃笑不已,黑豹鄙夷地看着鸟笼里沾沾自喜的小白,差点失手。万年冰山也撑不住要化了。

一位与君公子有些交情的读书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君公子,不知这青鸟从何处寻来?”

春风得意的君子游地看着洋洋自得的小白,朗声笑着说:“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青鸟乃是一位红粉佳人所赠。”

此言一出,天下哗然。竟有如此情深女子,以青鸟为赠,其中深意不言而喻啊,君公子真是有福之人哪。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小白的身上,小白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啊?是谁说的?是乌鸦就不会变成凤凰?!虽然变不了凤凰,但是没有说不可以变成青鸟呀!

“不知可否让我等一瞻青鸟风采?”白须老者激动地问。

眉开眼笑的君子游大方应承。他走进旁边的知味楼,黑豹马上嫌恶地将笼子挂在知味楼门前,一堆人马上潮水般拥上来看。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生气扔掉手中的鸟笼,拼命往前挤,一边挤,一边感慨:“三生有幸啊!”笼中的画眉含泪哀泣,好不凄婉!

身价飞涨小人得志的小白欢快地扑腾着翅膀,朝被弃地上的画眉抛个媚眼,心情大好。

同样心情好的还有君子游。想看青鸟的人实在太多了,酒楼被挤得水泄不通。为了满足广大青鸟迷的热切需求,君大少决定,在知味楼门前的广场上竖一根杆子,将鸟笼挂在那里展览三天!此言一出,应者如云。一时之间,全城蜂拥而出,青鸟风头一时无俩。在全城热切议论青鸟的同时,那位送君公子青鸟的红粉知己也引起了各方揣测。有好事者竟然开起了赌盘,赌局就是那位红粉知己究竟何时会浮出水面。

这些事小白是不关心的,它只关心它的表演。小白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用翅膀梳理着乌黑的羽毛,开始了它一生中第一场秀。面对热情似火的围观人群,它努力展现着最美好的笑容,最得体的仪态。骄阳似火,虽然热,它也努力克制着跳起来的冲动。只是,干嘛要戴一颗这么沉的珠子,真的好沉哪,脖子好酸哪。它突然明白了,这是君子游的报复!可是人家还以为他这是多么宠爱它!欲哭无泪,想哭不敢哭,唉,命苦啊。它的脑袋越来越低,真的好重啊。

“叫一声听听。”有人拿食物来引诱它。它骄傲地不为所动,美女在公共场合是要保持仪态,矜持点,矜持点。况且它也唱不动。

“唱首歌吧。”有人锲而不舍地哄着它。它三缄其口,不是不想唱啊,一唱就穿帮啊。

展览为期三天。小白第一天还兴高采烈,第二天就有点力不从心,第三天,它恨不得冲出鸟笼扎进水里,好热呀,好晒啊,还有,谁来帮它取掉这颗珠子!原来当青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边,小白闹得满城风雨,那边全城最大的书画坊翰林阁里又传出了爆炸消息!君家大少的红粉知己终于出炉了!

原来今天中午,君公子亲自拿着一张纸到翰林阁重金装裱。当时翰林阁的管事张老爷子见君公子亲自前来,还以为又是得了哪位名师书画,结果一看到那张纸,吓得当场跌倒,差点中风。据说是被那蚯蚓一般的字给吓的,那字太难看了,那语言也太火辣了。

有亲眼见到那张纸的人至今仍在亢奋之中。他红着脸兴奋地说:“那上面写着十二个字,子游含笑,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当然如果只是这些,可怜的老主事还是不会吓到中风的,毕竟有谁没有青春年少芳心萌动情话绵绵的时候呢?知情人说,让老主事当场跌倒差点中风的罪魁祸首是那一个鲜艳如血热烈似火的红唇印。那张老爷子可是一个古板守礼的老学究,几时见过那阵仗?一连几天他都羞红了老脸哆嗦地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有人说此女情真意切,勇气可嘉,率真可爱。有人说此女言行无状不知羞耻有伤风化。有人赞她是敢做敢为的女中豪杰,也有人说她是水性杨花的**妖娃。不管如何说那个女子,君公子都得到了大家由衷地羡慕,让一个妙龄女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告白,君公子何其有幸,艳福无边啊!全城的男子都在艳羡君公子的无边桃花运。

接下来的几天全城人都在议论着这个胆大的女人——含笑,全城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的发展,到底君公子会不会接受这位勇敢的女子呢?还有那位被君公子金屋藏娇的殷城第一美女海棠红的命运会怎样呢?

这一切含笑全部不知道,因为她还在酣睡。她发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安静的竹篱小院,只是不见了那一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她焦急地到处寻找。可是当她历经艰险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是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她激动地向他奔去,多年的苦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可是少年却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像看一位陌生人,眼里没有一丝温情。她默默地流泪,她想听从自己的心留在少年的身边,可是少年的一番话逼得她恨不得远走天涯。他说:“我认识你,只是却恨不得从来都不认识你,因为你带给我的除了倒霉还是倒霉。”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迷雾之中,含笑绝望地陷入了昏睡,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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