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恪轻叹了声:“咱们这样的人,若能娶到两情相悦的女子更加不容易,所以,灏之,你好好待她,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子。”
“放心。”水溶淡笑道:“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有机可趁。”
宇文恪沉容哼了声道:“少得意,你要是对不住她,我可不会放过你。”
“行,到时候听凭舅兄发落。”
水溶拱了拱手,二人说着,都是大笑,一种默契,不言而喻。
夜色漫漫,半夜时,忽然骤雨瓢泼而至,大雨灌透,柴房里一片湿冷。
司徒娬儿抱着膝,蜷缩在角落里。关在这里三天三夜,她的眸中已然枯寂。
她想着曾经,曾经她的万人瞩目,高高在上,想着她为了赢得他一顾而拼力研习琴棋歌舞,想他的无情冷漠,想他对另一个女子的殷殷爱护。还有赴西羌和亲那夜所受的羞辱。
如今,四面都是冷漠嘲笑的目光,连至亲都将她当做了耻辱。堂堂南安王府的郡主居然落到这般田地,要在这柴房中苦苦度日,连王府最下等的婢女都不如。
每想一次,深恨咬噬,心头都滴下血来,司徒娬儿闭上眼睛,浑身都在颤抖。
以后,等待她的,还将是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有潮水般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笼来,她惊惧的站起身来,却听得外面斥责嚎哭不绝。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来得及动一步,柴房的门桄榔一声被踹开,一行全副铠甲的御林军校尉直闯进来:“皇上有旨,南安王府私结夷族,意图谋反,着即全家下狱,听候发落。”
窗外一道霹雳掠过,雪芒撕开了半边黑幕,映着她苍白惊恐的面容。
谋反?他的父亲一直都是皇帝的心腹,怎么会谋反,她抓住侍卫的胳膊:“不,是不是搞错了,爹爹不会的……”
侍卫冷冷的将她的手拂落:“带下去。”
雨雾茫茫,司徒娬儿被反剪了双手推出了柴房,大雨几乎顷刻便让她淋透,纤毫毕现,她却顾及不到任何的羞耻,回望一眼在被大雨灌透的寥落府邸,心中全是绝望。
一切,仿佛早就预备好的一样,全家下狱不过二三日便发判,南安王府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斩立决。十四岁以下的男丁流放边陲,终生不得入京,女眷不留京中一体发往边疆,或充军妓,或给披甲人为奴。
司徒娬儿昏昏沉沉的被推出牢狱,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木讷枯槁的走着,身子晃晃悠悠,完全已经失了魂魄,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又有被扯碎的痕迹,一截雪白的颈子却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她这样的年轻女子被下狱,在那些腌臜狱卒的手中,自然是难免被辱。
正在这时,喁喁而行的人中忽然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她惶惶然的抬头,却发现兵丁押解的囚车正逆向而来,上面赫然是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哥哥、兄弟,他们将被押往菜市口行刑。
所有人都嚎哭着跪了下来,磕头送行,只有司徒娬儿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囚车渐渐离去,双眸却空的令人心惊,嘴唇不断的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仿佛被猛戳了一刀,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眼前一黑,身体软软栽倒。
是梦,这一切灾难都是梦。
不是梦。
她是在一阵劈头盖脸的鞭子抽打中被冷水浇醒的:“起来,走路。”
两行泪带着浓浓的血腥,缓缓擦落脸颊,唇动了动,无声的两个字。
报仇。
随着南王府一并被牵累倒下的还有素日与南府过从甚密的齐国公府、右卫参将孙绍祖等数家。这几家,虽然不至于如南王府那般惨淡收场,却也被牵连不轻。
好在,贾母一听南王府事败,立刻勒令贾赦将迎春的婚书聘礼一并退掉,和孙府撇清关系,果然,不几日,孙府也都受到牵累、丢官去职,阖家抄没。
贾母便将贾赦唤来,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我就说那孙家不是什么好人家,鲁莽武夫,怎可与咱家匹配,真真你个混账东西,弄的外头还以为咱家要卖女呢。如今可好!若当真此时二丫头已经过门,咱家也得被牵扯进去。”
把个贾赦骂的半句词也没有,连连道是。
这里贾母却暗暗将迎春叫来,安慰了几句,说改日再另择一门好亲事。迎春得免此难,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跪下只道谢老祖宗体恤。
“你不必谢我,该谢谢你林妹妹才对。”贾母低声道:“南府事败时,咱们本是没见到这里的,是林郡主差紫鹃过来,提点了咱们,说孙家可能要受牵连,我才让你爹把亲事退掉,否则怎么能这么干净。”
迎春心中感动:“老太太,林郡主不日大婚,我想……”
“你想去道贺是不是?”贾母笑道:“去,当然得去。我这里也有礼送过去,回头叫上你琏二嫂子,其他人,就罢了,林郡主也不会稀罕他们的。云丫头也是要去的,约着一起罢。至于薛家的丫头,就算了,她和宝玉的亲事也放定了,还是不四处走动的好。”
原来,前番她本是就要和史家议亲,聘了湘云,可是没成想却听见宝玉有了房里人,且那房里人没过明路便有了身孕,这件事也就这么休了。
眼见得如今的宁荣二府渐成没落,自己也把这些心思淡了,索性不去管,凭那王夫人给宝玉定了宝钗,总有探春远嫁挣了一二分局面回来,终归谁又知道头顶上的刀何时会落下来。
不过,好在在这之前,总算是能看着玉儿出嫁了。
那位北静王,想必会待她极好,那个小丫头也总算是熬出来了,如此,合了眼,也是安心的。
想着,贾母便叫鸳鸯:“去把我的箱子打开,将那一套翡翠头面拿来。”
鸳鸯怔了怔,应着而去,亲自开了箱子,把那套珍藏多年的翡翠头面拿了出来,交给贾母。
这套头面,水色极好,晶莹剔透,当真是世上无双。
贾母抚着那碧绿的翡翠,嗟叹一声,这是当日她嫁到国公府的时候的嫁妆,是前朝宫里的东西,也是当年她的母亲传下来的,当年那些嫁妆,大半都被那些不成器的东西诳了去,这是最后一件压箱底的物件。